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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生死岩衅生死约

青荷香残,团扇见捐,酷暑巳经在爽气宜人的金风中溜走,淡蓝的天空,显得无比的高、无比的深,本是翠绿的大地,眼下渐渐涂上数点的灰黄。

一阵风儿过去,远处的林木,正簌簌的飞落几片枯叶。

夕阳在山影中跌落,上弦月像一弯宝刀,从东边的峰际,悄悄升起。

八月的月光,分外清明,虽然天晔不时飘过几片浮云,但那浮云也是那么皎洁,清亮。

草丛中,岩石旁,一声接着一声响起秋虫的低诉,仿佛是叹息着岁月的无情,时光的消逝……

当——当——

半山的院寺,悠然响起晚祷的钟鸣,习惯于早眠早起的农夫樵父,多已熄去了灯火,上床安歇。山崖林畔,难见一丝人影,有的,那只是野兽虫蚁。

夜,不是属于人们的。

但是,偏在这等时刻,却有一个颀长的人影儿,打山麓直奔半山而来。

上弦月洒落在他的身上,可以使人瞧的出,他是个年方弱冠的青年,穿着一件洗涤的甚为干净的淡蓝长衫,踏着一双牛皮薄底快靴,混身风尘仆仆,似是赶了不少的路,方始抵达此处,但他那浓浓的剑眉,灼灼逼人的星目,却不曾露出半点半滴的疲态。

他束发不冠,看来似是有些懒散,但却行动快捷已极,虽是山路那等崎岖,只见他步履从容,那消片刻,便已去了里许。

初更向尽,蓝衫人已然来到一处峰头。

他流目四顾,俯视着前后左右的千山万壑,锐利的眼神,竟然如能透视云雾,即使那月光并不如想象中明朗,对他而言,已经足够帮助他找出要找的事物!

这等月色深山,他究竟想寻找什么呢?只见他目光停留在一处光秃秃的峰岩之上,久久不曾转动!莫非他要找的东西,便在那秃峰之上么?

蓝衫人忽然伸手摸了摸挟在胁下的包裹,脸上闪起一片严肃光辉,收回目光,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此人看来年甫弱冠,但长啸之声,却是高吭入云,尤当夜半荒山,这啸声一起,只惊得宿鸟奔飞!虎狼匿迹,中气之足,和内力之强,即令有着数十年修为之士,也难望其项背。

长啸声一落,蓝衫人便自直奔了那秃峰而去。

两山之间,虽是有着十里距离,但在蓝衫人脚下,却直似庭户之间,那消顿饭时光就已经抵达。他踏上峰头,略一打量,迅快的绕着那平整的峰顶走了一周,然后便在东侧一块形如棋坪的巨石之上,盘膝打坐,片刻间便已浑然进入忘我之境。

这时,打那秃峰两侧的山脊,又淡烟般的出现一条白色人影,但见他身形之快,更不在蓝衣少年之下。

一转眼之间,这人影已然到了秃峰的半腰。

但他却并未立即攀上峰头,而是在那尚距峰顶百丈远近的斜坡上,站定下来。

蓦然,打他的左手山脊下方,跑出来一个人。接着,右边的石缝里也跳出来一个人。

瞧他们行动桥捷,举步无声,正也是身怀上乘武功。

那先前入影,一见两人现身,立即低声道:“可是珠儿和茵儿么?”声耷虽是很低,但却清脆娇媚,有如出谷黄莺,敢情这白衣人竟是一个少女。

那两名打山石中走出来的人,已然到了白衣少女的身前,齐齐向那白衣少女笑道:“婢子见过小姐……”

原来这一个穿红,一个穿紫的姑娘,乃是两名小婢。

白衣少女作了个手势道:“来了么?”

二婢点了点头。

敢情,她们适才那一笑,声音竟是太大了一些。是以,这时索性只点头,不敢说话了。

白衣少女沉吟了一下,道:“此刻离那三更尚有半个时辰,妳们可以回去了!四更时分,叫他们抬了棺木到崖上候命!”

二婢闻言?却未离去。

穿红的摇了摇头,低声道:“小姐,妳……准能杀的了他么?

话虽不多,但却充满了关切之情。

白衣少女皱起柳眉,沉下脸,怒道:“珠儿,妳难道连我都信不过了?”

珠儿显然吃了一惊,忙道:“婢子怎敢不相信小姐?只是……婢子总想不透,那人跟小姐既是无冤无仇,而且又从不相识,干嘛非要拚个你死我活呢?”

紫衣小婢也道:“是啊!珠姐姐不说的话,婢子到不觉奇怪,小姐,往常妳常常念挂着八月八日生死会,莫非……莫非就是要跟那来到崖上的人拚命么?”

白衣少女脸上抹过一丝笑容,道:“不错!茵儿,妳可相信我必能一剑将那人刺死?”她那笑容之中,似是隐藏着一股令人难以觉察的期待与憧憬,眼神中也升起一股梦寐般的希望!

茵儿天真的一笑道:“小姐剑法,天下无双,那人当然不是妳的对手了!”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按了按斜挂柳腰的剑柄,娇靥微微泛起一片兴奋的红晕,仰望峰顶,喃喃自语般低声道:“青城飞凤,银剑无双……”

突然向二婢一挥纤手,娇躯一拧,便自向峰头奔去。

她身法美妙已极,白衫飘飘,当真有如飞仙临凡。

百丈斜峰,眨眼便到。

就在她踏上峰顶的刹那,耳中竟已听得一声朗笑道:“姑娘来了么?区区候驾多时了!”

白衣少女微微一怔,心想,这人好生无理!

但她口中却是未曾说出来,只冷冷的向崖上走去。蓝衫人此刻已然站了起来,手中依旧夹着那个包裹。

白衣少女移步上前,借着淡淡的上弦月,看了那蓝衫少年一眼,突然间芳心一震,暗道:好犀利的眼神,他怎可这等无理的瞧着我呢?哼!稍时我不挖掉你的这双贼眼才怪哩!

蓝衫少年瞧到了白衣少女的娇靥,不由得也在心中暗叹,似这等绝色美女,自己又如何忍得下心,一刀将她杀死呢?

两人心中在想着事,是以谁也未曾再开口。

就这么默默相对的站了好久,白衣少女陡地面泛桃花一甩长发,似是要甩去心中的无数的烦恼!那蓝衫少年却适时沉声问道:“姑娘,这儿可是青城山,生死崖么?”

白衣少女道:“你是何人?问生死崖作甚?”

其实,这白衣少女心中早就猜到了他是什么人,虽然她还不晓得他叫什么名号,但她却对他的出身、武功,和来到青城的用意,都已了如指掌!

蓝衫少年扬眉一笑道:“在下李元冲,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白衣少女道:“我叫庄玉寒……”

她似是觉出自己并无对他说出姓名的必要,语音顿了一顿,接道:“见鬼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叫什么呢?”

李元冲笑道:“在下既是把姓名告诉了姑娘,姑娘说出名姓来,那也没有什么不对,姑娘何必奇怪呢?”

庄玉寒微微的感到芳心一动,暗道:“他到是很能替别人设想啊……”

但她口中却道:“李大侠深夜驾临荒山,不知为了什么?”

李元冲怔了一怔,失声道:“姑娘,妳……莫非不是在下要等之人么?”

庄玉寒嫣然一笑道:“原来李大侠是要等人么?但不知等的是谁?”

李元冲决不曾想到这庄玉寒发现他木讷忠厚的心性之后,竟然有心要跟他开开玩笑,当下闻言却是呆了一呆说道:“庄姑娘,这儿可是生死崖?”

庄玉寒柳眉一扬道:“这里是青城舍身崖,是不是又叫生死崖,我就不大明白了!”

李元冲忽然露出了一副焦虑的神态,急道:“姑娘,这里原来不是生死崖么?坏了!坏了!在下可误了大事了……”

他仰头看了看月色,接道:“姑娘可知生死崖何在?在下从未来过青城,寻到此崖,只道便是,岂料竟然会找错了地方……”

庄玉寒冷哼了一声,道:“李大侠既是不曾来过青城,又怎会认为此处便是那生死崖?只怕阁下睁着眼在那儿说瞎话了!”

李元冲摇头道:“庄姑娘,在下乃是奉命而来,自有人指点过生死崖附近的形势,但在下又怎知这见却是舍身崖呢?”

庄玉寒道:“你打算怎么办?再去找么?”

李元冲长叹一声道:“只好如此了!不过,姑娘如肯指点一下,区区自是万分感激!”

庄玉寒心中暗暗失笑,忖道:瞧他如此忠厚,到是叫人不好意思再作弄他了。

当下目光一转,笑道:“李大侠如此焦急,一定是十分重要的大事了!”

李元冲道:“正是十分重要的一桩约会!”

庄玉寒道:“原来是一次约会么?”

她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态,接道:“但不知李大侠这桩约会,怎的安排在深宵荒山?”

李元冲此刻本是十分着急,那里还有心情和她解说,不过,他为人不但忠厚木讷,而且甚是谦逊平易,是以庄玉寒一问,他明明不想回答,口中却不由自主的应道:“这次约会乃是在二十年前所订,在下只是奉命前来赴约,至于其他因由,恕在下无法奉告了!”

庄玉寒柳眉一皱道:“李大侠,二十年前你多大年纪?”

李元冲道:“在下今年不过二十出头,那时自然还在襁褓之中了!”

庄玉寒道:“如此说来,你当真是代人赴约而来了!”

李元冲闻言怔了一怔,暗道:她怎会疑心我骗她呢?但口中却道:“姑娘,那生死崖何在,可否劳神指点一下?”

庄玉寒突然冷冷一笑,道:“李大侠,你可是天山‘震天刀’的传人?”

李元冲怔了一怔,道:“姑娘……妳怎知在下是震天刀的传人?莫非……”

他忽然似是大彻大悟,双目目光有如寒电一般,疾射而出,仰天大笑三声,接道:“在下一向不善心机,姑娘这等戏弄在下,不嫌有伤忠厚么?”

庄玉寒冷冷一笑道:“李元冲,不论你怎么说,姑娘总算先胜了你一阵了!”

话音微微一顿,接道:“其实,你应当早就想到,这舍身崖既是叫人舍身而死,又是当作生死会的决斗之处,自然也可唤作生死崖的了!怎奈你竟然思不及此,刀公收了你这个弟子,可算是倒霉不小……”

李元冲心中一就已十分不快,忽然听到她竟是出口辱及自己的恩师,当下那容她再说下去,怒喝一声道:“住口!”

庄玉寒应声而止,这个朴实的少年,一刹那间变得那么凶霸霸的,到真叫她吃了一惊!

他那股慑人的气魄,使得她不敢再讽刺于他!

李元冲冷哼了一声,接道:“姑娘,妳为何辱及家师?看来妳必是剑婆孟老的弟子了!”

庄玉寒道:“不错!”

李元冲冷冷一笑道:“果然妳就是二十年后,前来赴会的人了!”

庄玉寒格格一笑道:“也不错啊……”

李元冲道:“姑娘,妳为何戏弄于我?”

庄玉寒一楞道:“这有什么不对?”

李元冲道:“姑娘好似很有道理,莫非妳戏弄在下乃是应该!”

庄玉寒道:“李大侠,这事你可怪不得我吧!试想你见面之后,可曾问过姑娘我是谁么?”

李元冲听得一怔,暗道:照她这么讲,果真是我初初太大意了一些,该是怪不得她的了……心念转到这里,抱拳道:“庄姑娘,在下不再记罣妳适才的举动了!”

他乃是不善辞令之人,自以为这几句话说得甚为得体,殊不料听在庄玉寒耳中,几乎将她的肚子笑破!

不过,庄玉寒这时对他竟是生出了一股敬意,不再奚落取笑,反到嫣然一笑,接道:“李大侠,你师父要你前来赴约,是否已将当年约定的条件告诉过你?”

李元冲皱眉道:“没有!”

他语音一顿,又道:“姑娘,今日之会,既是称作生死约会,自然是你剑我刀,拚出一个生死存亡来了,还有什么条件可言?”

庄玉寒道:“当然有!”

李元冲显然有些不信,沉吟道:“姑娘想必是知道的了?”

庄玉寒道:“家师自然不会像你师父那等愚蠢,要你前来赴约,竟然不将其中细节说明,李大侠,看来这二十年之约,你已然输了一半了!”

李元冲心中老大的不高兴,剑眉一扬,怒道:“姑娘,妳若再敢辱及家师半句,区只怕也要反唇相讥了!”

庄玉寒怔了一怔,暗道:他按理早该反唇相讥才是,直到此刻还要先行警告我一番,必是他当真的不知道昔年定约之时,双方所作的交代了。

庄玉寒迅快的想了一想,笑道:“好吧!我不再提到你师父便是!”

李元冲脸色稍见缓和,接道:“姑娘,妳还不拔剑么?”

庄玉寒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且慢!我还有几句话要说。”

李元冲道:“姑娘有什么话最好一气说完!”

庄玉寒道:“昔年定约之时,两位老人家曾经有过约定的条件,这些条件李大侠如是不知,不论胜败,岂非仍然算不得完成二老的心愿么?”

李元冲道:“姑娘知晓这些条件?”

庄玉寒道:“当然知道!”

她略为的向后退了一步,接道:“据家师相告,当年两位老人家曾经决定了两个附带的条件,第一点是这场比斗,虽然称作生死之会,但如双方功力相当,无法置对方于死地之时,则不妨以分出胜败,作为今日之会的结果,第二点,便是败的一方,在十年之内,均应听任胜的一方指挥,不得稍有违背!”

李元冲心中暗自寻思道:“就算这两点条件,不是恩师与剑婆所约定,我似乎也没有办法反对的了……”

当下接道:“这等条件到也不苛,但有一桩,区区却得先行说明!”

庄玉寒笑道:“那一桩?你莫非怯战?”

李元冲脸色一沉,冷笑道:“在下如是怯战,那也不会来到青城了!区区之意,却是指的那十年之内,听命对方之事,应该也有一些限制。”

庄玉寒一怔道:“什么限制?”

李元冲道:“不论谁胜谁败,绝对不许任意迫令对方,作出那有悖仁义之事!”

庄玉寒芳心一震,暗道:“若非他提起,我到忽略了这事了……”顿时她脸上竟飞起一片红晕!

敢情女孩子的想法,与男人究竟不同,李元冲所想到的,乃是不可作那不仁不义之事,庄玉寒则立即又联想到别的事,如果自己落败,李元冲命令自己脱去衣衫之时,她又将怎么办?

李元冲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见她沉吟不答,只道她不肯接受自己所说的话,当下怒喝道:“姑娘,妳为何不答李某之言?”

庄玉寒蓦地心中一惊,红着脸道:“李公子,妾身是在想,除了仁义二字之外,还当加上一桩限制……”

她突然间改了称呼,李元冲到也不曾觉出有异,但她居然要再加一些限制,可叫李元冲大感意外,忙礼:“姑娘要加上什么限制?”

庄玉寒低声说道:“不许要人作那淫邪之事!”她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这句话说出口来。

李元冲闻言,不禁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笑道:“正该如此!”

笑声一敛,接道:“不过,在下适才已然想及,一个人如果要作那十年奴隶,委实是十分难受,是以,在下认为,最好咱们之中,能有一人战死此间最好。”

庄玉寒笑道:“那当然好!”

说话之间,双退了一步。

李元冲见她将彼此之间的距离,拉到七尺之外,顿时心中明白,应该是双方动手的时候到了!

他立即解开手中的包裹,露出一把金刀。

淡淡的月色之下,刀身泛起耀眼的光华,显然,这把刀乃是一把神物。

庄玉寒这时也拔出了腰间的宝剑。

李元冲但感眼前现出一派青蒙蒙的寒光,七尺之外,犹自觉出庄玉寒手中宝剑发出的剑炁,甚是犀利。

两人对彼此手中的兵刃,早就下过工夫研究,是以虽是觉出不凡,也未觉惊讶。

庄玉寒横剑身前,笑道:“李公子,请啊!”

生死之搏,即将开始,她居然还能这等从容,足见她心中早有必胜的把握了。

李元冲的神态,远不如庄玉寒从容,但他的气势,却较之庄玉寒大大不同。

只见他金刀高举,脸上一派肃穆之色,两眼贯注在庄玉寒身上,一瞬也不瞬,仿佛要把她整个的人看穿。

庄玉寒只觉吃了一惊,刹那间粉脸之上,又泛起了红霞,那李元冲的目光,竟是使她芳心起了波澜。李元冲瞧了一会儿,突然移步上前。

他的步履沉重,每移一步,都似用尽了全身力道。脚下也响出咚咚之声。

庄玉寒悚然一惊。

敢情她这才发现,李元冲并不是被自己的美貌所吸引,而是他借着这等注视,暗暗凝聚了全身真力,以便一刀砍下,便可置对手于死地。

明白了其中道理,庄玉寒那敢大意,顿时凝神专志,持剑相待。

李元冲每步踏出,都是一尺八寸之远,五步不到,已经踏进两尺距离之内。

庄玉寒但感对方金刀之上,发出一股冷飕飕的寒意,迫人眉宇。心中微凉,长剑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扬。

李元冲面色如同喝醉了酒般通红,显然,他已将全身功力凝聚,只要一但出手,必是石破天惊般的一击。

庄玉寒似是十分明白其中道理,当下心中已然有了趋避之道。

只因她自己明白,李元冲这一刀力道之强,决非自己所能硬架。

李元冲又等了片刻,这才剑眉一扬,喝道:“姑娘小心了!”

金刀乍闪,突然一刀劈下。

庄玉寒格格一笑,宝剑斜斜一引,划解了那阵刀风,娇躯闪电般一幌而逝。

李元冲一刀砍下,只觉眼前一花,竟是失去了庄玉寒的身影,不免怔得一怔,突然一缕剑炁,打身后袭来,他头也不回,反手一刀,向后压去。

但听得当的一声,刀剑相交,两人手腕同时一震。李元冲暗道:这位姑娘竟是有着这等强劲的臂力,果然不可轻敌。

但那庄玉寒被李元冲这一刀震得却已退了两步之多,芳心之内,大为骇然。

他不但是反手回击,便有这等手劲,试想适才那一刀一砍在自己的剑上,岂不将自己的玉臂震断么?

其实,她尚未想到,如是那一刀自己不是仗着师门至高无比的轻身功夫跃开,断的必然不止玉臂,很可能那刀刃上的劲气,可以隔着宝剑,将她心脉震断。

这时,李元冲缓缓的转过身来,当他目光碰到庄玉寒时,不由得呆了一呆。

敢情他转身甚慢,是以无声无息,庄玉寒未曾发现,仍然站在五尺之外,左手抱着右腕,不住推拿。

这表示自己那一刀已将庄玉寒的手腕震疼了。.

他本可举步上前,发出一刀,将这个少女击败,不过,李元冲乃是何等身份之人,自是不愿作出这等乘人于危的事了!

李元冲干咳了一声道:“姑娘,妳可要调息一番再战?”

他本是由衷之言,因见庄玉寒正在揉着右腕,故而问她一声。

但是,听在庄玉寒耳中可就十分的不受用了。

她冷哼了一声,道:“不必了”

突然一摆长剑,当胸疾剌而来。

这一招剑法,表面看来,实在是平庸已极,走洪门,踏中宫,乃是用剑的大忌,而她居然不虑后果,挺剑刺来,足见其中必有道理。

李元冲金刀一沉,反以刀背,向那剑身拍去。

庄玉寒忽地剑锋一转,顺着李元冲的刀势,长剑往外一拉,疾若电光石火一般,削向李元冲的腕脉。李元冲大喝一声,身形一拔,刀背倒转,平拍对方长剑,自己却已离地飞起丈五之高。

敢情他也迫得施展了一手师门绝学“天山游龙”身法。

庄玉寒自然不愿让他拍中自己宝剑,娇躯一拧,便也退开三尺,长剑一指,疾快的点向尚在半空的李元冲。

李元冲此刻身形正好向下落来,眼看难逃立在地上的庄玉寒宝剑刺穴之厄,但他竟能一舞金刀,发出一股极大的真炁,撞在石地之上,将自己的身形震高尺五,落在庄玉寒身侧丈许之外。

庄玉寒瞧的呆了一呆,脱口道:“果然不愧游龙身法……”

但她未等李元冲举刀作势,便自飞身仗剑攻了过去。

顿时,两人便以近身抢攻招数,打在一起了。

在李元冲而言,这等打法,不啻舍己之长,皆因他那“震天刀”法,乃是威猛的路子,一旦遇到近身之战,就有些蹩手蹩脚了。

庄玉寒也正是看穿了这一点,否则,容得李元冲放手猛攻,自己可就难以有机会抢回先机了。

须知他们正是当代两位奇人的弟子,武功之高,连武林一流高手,也强不过他们,这时忽然以命相搏,这一场打斗,自然是世间罕见了。

倘若有人胆敢躲在一旁窥看,定然会发现,两人出手时招势之快已然到了瞧不清身影的地步了!

眨眼之间,他们已各自抢攻了百招出头。

李元冲内力充沛,最耐久战,是以他虽是有些施展不开的感觉,但仍能从容应付,不曾落败。

庄玉寒此刻却是心中有些焦虑了!

她自己明白,师门无双剑法,讲究的便是迅捷轻灵,以快制快,倘是久久的拖战下去,最后到了自己内力不续之时,吃亏的就准是自己了。

庄玉寒一念及此,顿时剑法一变,突然使出一招“夜雨潇湘”,但见剑尖洒出七朵银花,罩住李元冲五处大穴。

李元冲微微一惊,金刀迅快的当胸一抱,护住身前的穴道,容得庄玉寒剑招气势已尽,这才蓦地吐气开声,抡刀直砍庄玉寒长剑。

庄玉寒柳眉一扬,迫得运剑截刀,凝聚全身功力,猛的往上一击!

当——的一声,刀剑忽告互撞一起!

这可是两百招中双言第一次让兵器碰了头。

刹那之间,一刀一剑,却是贴在一处,不曾分开。

敢情庄玉寒用了一个化字诀,化解了李元冲的刀上内力,恰巧李元冲也在久战不下的情形下,心中甚为着急,出刀之时,便已决定,只要对方不再虚招发剑,自己便要暗用黏字诀将对方宝剑黏住,然后凭仗自己的内力,迫使对方认败服输。

双方用意相同,是以刀剑一旦互撞,便由先前那等以快制快的局面,变成了一个内力相争,互持不下的情势。

表面看来,这等情势已不若适才那番苦斗刺激,但如看在行家眼中,便知眼下的景况,才是真正的凶险万状,只消一方稍稍不支,就会弄成血流五步的惨局。

两人全力相持,足足过盏茶之久,庄玉寒娇靥之上,已然微现汗光!

她在来到崖上之时,原以为师门“无双剑”必可将对方“震天刀”击败,不料对方竟然刀法大变,与二十年前大为不同,是故一旦交手,便自落了下风。

此刻挺而走险,双方硬行以内力相拚,结果自然不堪设想,越想越急,那支长剑也就越发的撑持不住。

眼见再有顿饭时光,自己必将因为内力已尽,惨死对方刀下,芳心之中,不由得暗暗泛起了一股毒念!

此刻,庄玉寒已然脚下虚浮,向后退开半步。

李元冲刀上真力充沛,倘如他不是仅想逼得对方罢手认输,只消再加一成内力,便可将庄玉寒立毙刀下!

然而,李元冲并未再加压力。

就在庄玉寒又自后退了一步之际,她那左手忽然缓缓自腰际一探,那双明亮的大眼中,忽地现出恶毒的光芒。

李元冲一呆,正自寻思,这位姑娘为何忽地双目之中充满了这种神色时,庄玉寒左手已然悄悄的抬起。

危机正是间不容发,但李元冲却是完全不解!

适时,突然一声暴喝传来:“小丫头,手下留情……”

一条人影,横空疾掠而来,青光电闪之下,两人但感手中刀剑一震,竟是各自被迫得向后倒退了三步!

李元冲大吃一惊,凝目望去,只见两人的身前,站了一位褐衫白发老人,手中一根只有三尺左右的青竹细竿儿,依然举在半空,未曾落下。

他认不得这位白发老人是谁,但他心中对这老人的一身武功,却是万分钦佩,暗道:“武林之中,果然不乏异人,看这位老人家功力之高,实在是不在师父之下……”寻思之间,庄玉寒已然叫道:“黄公公,你老怎的来了?”

白发老人笑道:“小丫头,妳打不过人家,竟想暗下毒手,我老人家瞧不惯,自然是要赶来的了!这有什么不对么?”

话音一顿,向李元冲皱眉道:“小子,你可是刀公齐天奋的徒儿?”

李元冲忖道:“他竟然称我恩师名讳,只怕跟师父很熟,我千万不能在前辈高人之前失礼了!”

当下连忙抱拳道:“晚辈李元冲,正是天山门下,不知老前辈怎么称呼?是否与家师很熟?”

白发老人哈哈一笑道:“李元冲?你就是享誉塞外的那个‘大漠游龙’?”

李元冲似是被这白发老人称赞的有些不安,笑道:“区区名号,到教前辈见笑了!”

庄玉寒这时脸上也掠过一丝诧色,显然是不曾料到李元冲的名号,竟能让这位风尘异人有了这般印象!

白发老人笑道:“老弟,你出道不满两年,大漠游龙四字,已然流传塞北,像你这等年纪的人,应是十分难得的了!”

李元冲见他一味夸奖自己,却是不曾说出他的名号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有讪讪发笑,神情甚为尶尬。

庄玉寒这时却笑道:“黄公公,人家不知道你老的来历,似是有些不大放心呢!”

李元冲听得暗道:她这是什么口气?难道她还想挑拨这位老人家跟我作对么?

思忖未巳,白发老人已经大笑道:“不错!老夫一高兴,就几乎忘了介绍自己!”

目光转到李元冲身上,接道:“老弟,丐帮有个逐出门墙的老花子,你师父可曾对你谈起过?”

李元冲大吃一惊,连忙收起金刀,曲膝一拜道:“老前辈莫非便是人称‘天涯神丐’的黄九公么?”敢情他到是真的听到师父说过此老,在武林中辈份之高,连当代丐帮帮主,也要数作他的徒孙!

黄九公白眉一皱,竟是叹了一口气,道:“什么神丐,屁丐!老夫早被逐出门墙,不如唤作天涯游魂还好听一些!”

李元冲闻言一怔,暗道:“瞧他这等神情,莫非对那昔日被丐帮逐出门墙之事,甚是不安么?”

他几乎要脱口相询出声,但他究竟还是初见,是以话到口逄,又忍了回去。

黄九公却是话音一顿,立即沉声道:“老弟,这两年你的足迹从未踏入长城以南一步,这回远远的从天山跑来青城,莫非专向庄姑娘挑战么?”

李元冲道:“老前辈料的不错,晚辈正是专程前来讨教!”

黄九公皱眉道:“可是你师父要你来的?”

李元冲道:“若无家师之命,晚辈怎肯远离天山?”

言下之意,乃是不愿远游,以便常常侍奉师长,一片孝心,不言而宣!

黄九公怔了一怔道:“这么说,传闻的事,果然是真的了?”

李元冲不知黄九公此话何指,自然不便多问,但庄玉寒却笑道:“黄公公,什么事传闻到你老耳中了?”

黄九公道:“什么传闻的事?哼!还不是你们今天这场拚命的约会么!老夫先前还有些不信,如此想来,你们那两个老糊涂师父,果真是忍不住一时意气,订下这等荒唐约了!”

李元冲闻言,心中微感不安,忙道:“老前辈,家师订下此会,旨在较量武功,那也不会有什么不对啊!”.

庄玉寒也笑道:“黄公公,订约远在二十年前,倘若家师认为不安,又怎会要晚辈依时赴约呢?你老错怪了家师啦!”

黄九公冷冷的看了两人一眼,道:“老夫有一句话,说出来只怕你们都会吃惊了!”

庄玉寒道:“什么话?你老请说便是!”

黄九公道:“适才若非是老夫赶来,你们这一场拚斗的结果,又将是怎生结局?”

庄玉寒一怔道:“这个——”

敢情,她自己心中明白,结局必是一死一伤!

李元冲心中也知道,如是庄玉寒当真在那左手之中,藏有暗器,则自己当时必然无法回避,结来如何,自是不说可知,顿时,心中对他凭添十分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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