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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两代情仇成仙侣

因此,李元冲不禁脱口道:“错非你老来,只怕晚辈与庄姑必是同归于尽的结局了!”

庄玉寒闻言,忽然冷笑道:“谁说是同归于尽?恐怕死的是你!”

她居然连这一口气也不肯服输,到教李元冲不便再来多说什么了。

黄九公却是皱眉道:“丫头,妳好像认为妳那几根绣花针就能伤的了李元冲么?”

庄玉寒道:“为什么不能?家师的白眉针,循脉攻心,对时无救,纵是铁打的好汉,也禁受不起,何况是他呢?”

黄九公忽然哈哈大笑道:“姑娘,也许妳那白眉针可教李老弟在十二个时辰之内丧命,但妳可曾想到,当他被妳暗算的刹那,刀上略加一成真力,妳这个丫头就要先他十二个时辰而死呢!”

庄玉寒粉颊一红,辩道:“他……那里还能再加一成内力呢?”

黄九公笑道:“丫头,妳一向嘴硬,其实,妳心里此刻早已明白了!是不是?”这句话,可真是说到庄玉寒的心坎里去了!

只因她此刻手心正在暗暗冒汗,当时的情形,果真有如黄九公之言,则黄九公不适时出杖将两人分开,自己这时不真的丧命崖上了么?

她低下了头,不再争辩了!

黄九公微微一笑,道:“老夫来的却也恰到好处,不过,错非老夫担心孟婆子的偏激个性,可能会闹出乱子来,纵然老夫确信今夜你们有这场拚命约会,老夫也不会赶来了……”

黄九公余音未已,只见两条人影,如飞般扑上崖来。

李元冲凝目望去,原来是两名少女。

只见她们神色慌张,一直奔到庄玉寒身前,低低的说了两句,顿时,庄玉寒脸色大变,失声道:“黄公公,家师的住处出了事了……”

黄九公一呆道:“妳师父可是住在藏剑宫?”

庄玉寒道:“可不,黄公公,晚辈这就赶去看看……”话未说完,便领着那奔来报信的二女下崖而去。

黄九公脸上充满了疑虑之色,自语般喃喃道:“奇怪了!什么人敢胆惹上剑婆呢?”

李元冲呆呆的看着黄九公,这等事他自然不便置啄了!虽然他有心前去看看,但如黄九公不说去,他自己也不能先说!

须知像剑婆孟飞烟那等老一辈人物,她如果一旦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只怕也不会要别人去相助!何况,如是连孟剑婆都对付不了的人,自己即令赶去,那又能有什么用处?

黄九公沉吟了一会儿,忽然向李元冲道:“老弟,你师父和孟飞烟的关系,你知道么?”

李元冲摇头道:“家师不曾说过,晚辈自是不知了!”

黄九公道:“齐兄不曾告诉你么?这就怪!”

李元冲心想,这也没有什么可怪,既然双方乃是仇敌,当然谈不上什么关系了。

他心中虽是这么想,但口中可并未说出。

黄九公略一迟疑,叹了一口气,道:“其实,那孟飞烟与你的关系,并不简单,如果不是有着老夫的那位师弟欧阳春横身其间,只怕孟飞烟早已成了你的师母了!”

李元冲只听得心中大大一震。

他从来没有想到,师父仇人,曾会是他年轻时的情侣了!

是以,刹那间整个人都楞了。

黄九公微微一笑道:“老弟,你可是甚感意外么?”

李元冲讷讷道:“晚辈果然十分意外。但……师父却从没有提过孟老前辈……”

黄九公太息道:“齐兄终身为情所误,他自然是不愿提她了!”

李元冲皱眉道:“老前辈,有一桩事,晚辈甚是不解!”

黄九公道:“什么事不解?你且说出,老夫也许明白。”

李元冲道:“就算家师一向不愿提起孟老名号,但今日之会,乃是两位老人家在二十年前所定,晚辈来此赴会之前,他老人家也该告知于我才是啊!”

黄九公笑道:“可是齐兄并未说明要你来此会见的,乃是剑婆传人么?”

李元冲道:“正是如此!”

黄九公道:“这也没有什么难解,当年定约,乃是剑婆所迫,齐兄原就无意以与她为敌,他不告诉你,也正是不想在你心中种下仇恨种子,使得上一代的恩怨,再延展到下一代身上之意,老弟,你想通了么?”

李元冲心中大为激动,答道:“原来如此……但是,但是……家师既然不愿与孟老前辈为敌,那又何必接受这二十年后的生死之约呢?这中间的道理,晚辈越发的不解了。”

黄九公笑道:“老弟,这事可就牵涉到我的那位师弟了!”

话音一顿,黄九公突然摇了摇头,一顿竹杖,接道:“那欧阳春不但是老夫师弟,也是当时的丐帮帮主,一身武功,不用说的了,尤其是他生的宛如玉树临风,卓尔不群,行踪所至,当真不知风靡了多少武林少女的芳心……”

李元冲暗道:“原来那欧阳春乃是长的一表人才,而且又身为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无怪孟飞烟竟会……”

他乃是忠厚之人,心中虽然想到孟飞烟可能移情别恋,抛弃了自己恩师,但他一旦想到这里,便连忙止住,不再往下想去。

黄九公看了他一眼,接道:“当时齐兄与孟飞烟各以刀法剑术,称誉武林,联袂行道,为武林不平之事,排难解纷,情意相投,缔结良缘,也不过是指顾间可待,怎知当他们因事前往丐帮总坛之后,一双情侣,顿时成了陌路之人……”

李元冲失声道:“为什么呢?孟……老怎的那等无情无义?”

黄九公道:“说来也实在是误会,其中恩怨,老夫也不甚了了,不过,欧阳春虽然别有居心,但在人好好色的原则之下,却也情有可原,怪只怪孟婆子年轻时长的太标致了些,否则,又那里会生出如许之多的麻烦……”

李元冲皱眉道:“老前辈莫非对其中详情,也不知道么?”

黄九公迟疑了一下,摇头道:“老夫不甚了了!”他似是知道,李元冲定然心中不甚满,接道:“老弟,长辈间的恩怨,总有一天你会明自,何况,以齐兄的为人,老夫相信,他必然会亲自告诉于你的呢!”

李元冲点头道:“晚辈也是这么想。”

他想了一想,笑道:“老前辈,还有一件事你老并未说明啊!”

黄九公道:“什么事?”

李元冲道:“家师怎会接受了这二十年后的约会之事呀?”

黄九公笑道:“很简单,令师当时如不答应,很可能就得拔刀与孟飞烟亲手一拚,试想令师怎肯与他的情侣拚命呢?”

李元冲失笑道:“晚辈明白了。”

黄九公道:“老弟,你能明白那真是最好了!”黄九公忽然一笑,接道:“老弟,你瞧那庄玉寒怎样?”

李元冲笑道:“才貌出众,武功不凡,除了稍为嫌她过份黠慧,可算得上武林中一流好手,女中的豪杰!”

黄九公哈哈一笑,道:“这么说,你对她的观感不坏了!”

李元冲笑道:“晚辈对人一向都是只往好处想,对庄姑娘自也不会例外的了。”

黄九公笑道:“老弟,你很忠厚,也很诚恳,不过,老夫却不得不奉劝你一句话!”

李元冲顿时十分恭敬的接道:“晚辈洗耳恭听!”

黄九公大笑道:“老弟,你不必太过执着,老夫要告诉你的,正是要你今后为人行事,不妨稍稍放得开一些!”

李元冲一怔道:“老前辈,怎样才叫放得开一些呢?”

敢情,他当真是十分的木讷!

黄九公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忽然摇了摇头道:“老弟,看来老夫是不必劝你了,一个大忠大诚之人,纵然别人有什么诡计,只怕也害你不到啦!”

李元冲呆了一呆,黄九公又接道:“齐兄有了你这等传人,震天刀必将独秀武林了!”

李元冲谦虚的道:“老前辈过奖了!晚辈愚笨的很,只怕有负恩师的一番心血啊!”

黄九公笑道:“老夫不会走眼,老弟,你只要不自甘堕落,刀公齐兄的震天刀法,必能扬威天下,一扫群魔……”

李元冲心中大感警惕,暗道:“我如果不好自为之,那真是要愧对武林前辈们的期望了……”他寻思之间,黄九公又道“老弟,你愿不愿去见见孟飞烟?”

李元冲呆了一呆,道:“晚辈……如是前去,只怕孟老人家不快吧!”

黄九公笑道:“不妨事,何况她目下正是陷入窘境之中,如是老弟你能助她一刀之力,说不定你就功德无量了!”

李元冲寻思了一阵,道:“老前辈,那孟老前辈可是遇上仇家前来滋事么?”

黄九公道:“不一定,但看那庄丫头的两名侍婢的神情,很可能这档子事情有些儿棘手!老弟,咱们这就去瞧瞧可好?”

李元冲沉吟了一下,道:“如是那孟老前辈遇上了什么变故,晚辈自是义不容辞,应该前往探视,只是……”

他忽然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又道:“非是晚辈多心,如若孟老不是碰到强敌寻仇,晚辈这等贸然前往,岂不要越发的触怒于她了?”

黄九公笑道:“不妨事,既与老夫同去,谅她也不会为难于你……”

一顿手中细竹杖,便向崖下行去。

李元冲裹起金刀,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随在黄九公身后,下了生死崖。

他不知藏剑宫在什么所在,是以一步一趋的跟着黄九公,不敢稍有大意。

翻越了两座山峰,两人已然停身在一处翠谷之中。

黄九公指着前面一处森林,道:“那一爿林木之中,便是孟剑婆的住所,眼下十分宁静,想必并非出了什么大事,老弟,少时见到剑婆之时,倘是她对你言语冷峻,态度甚是无理,最好你多多忍耐一些才好!”

李元冲点点头道:“晚辈既知孟老乃是家师知交,便是晚辈的长者,她纵然对我有什么挑剔,晚辈自也不把它放在心上!”

黄九公笑道:“老弟能明白这一点,老夫也就放心了……”

这一爿杂树林,占地极大,整个的山谷,似是被占了一大半,进入林中不及三丈,在那翠竹古柏掩映之下,露出了一抹红墙。

李元冲暗道:原来这是一所道观,想不到孟剑婆竟是住在道院之内。

但转而一想,这青城乃是道教四大洞天之一,道院之多,几乎为天下名山之首,孟飞烟住在道院之内,并无什么不对。

李元冲转念之间,黄九公业已领着他跨入这座道观,并且一进穿过两重殿宇,来到一个极大的庭院之中。

奇怪的却是观中除了殿宇之中的长明灯而外,四下的房舍,竟是不见一点灯光人影。

李元冲心中正自有些不解,黄九公已经领着向这庭院的左侧一道月门内奔去。

虽然只是一道院墙之隔,月门之内的情况,与外面却是有着莫大的差别。

李元冲一路行来,本是未见任何一人,但一旦踏入这道月门,就发现了在那花圃的尽头,不时现出人踪。

黄九公回顾了李元冲,指着在月色之下,瞧的不甚真切的几间精舍,低声道:“老弟,那一列精舍,就是藏剑宫了。”

李元冲原以为那剑婆的住处,既然称之为宫,必是巍峨壮观的殿堂,不料竟是一列精舍,顿时深感意外,不过,他这时可并未说出,只笑了一笑,道:“老前辈,那儿似是甚为平静啊!”

黄九公道:“不错,咱们先过去瞧瞧。”

两人沿着花畦石径,直往那一排精舍走去。

行近精舍约有五丈,只见打左侧的一株花丛之中,闪出了一个人来。

李元冲凝目望去,发现这现身之人,竟是曾去生死崖传讯的二女之一,当下不由得怔了一怔,暗道:“这名女婢怎会躲在花丛之中呢?莫非这藏剑宫真的出了什么岔事不成?”

寻思之间,耳中却巳听得黄九公道:“珠姑娘,快快告诉你家婆婆,就说老花子了!”

珠儿目光在李元冲脸上一转,面有难色,道:“黄公公,这位相公可要入内么?”

黄九公道:“当然也要入内了!怎么?有什么不对么?”

珠儿迟疑了一下,道:“不是不对,你老晓得,这位相公好似跟我家姑娘有什么过节……”

黄九公笑道:“不妨事!天大的过节,都有老夫承担。”

语音一顿,接道:“珠姑娘,瞧妳们这等情势,莫非真有什么大敌强仇要来吗?”

珠见叹息道:“婢子不知道,但婆婆似是十分气恼,所以白大娘要婢子等人在外戒备……”

黄九公道:“原来妳们也不知道,无怪这等慌张了!”

挥了挥一竹杖,接道:“快去通报,不然,老花子可要自己入内了!”

珠儿迟疑了一下,终于转身奔入屋内。

过不了一会儿,只见庄玉寒在珠儿伴同之下,急步走了出来。

黄九公呵呵一笑道:“丫头,妳师父怎么样了?”庄玉寒脸上满布焦虑的神色,低声道:“黄公公,师父好生气,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你老快去瞧瞧可好……”

黄九公道:“有这等事?”

话音未已,人已奔入那精舍之中。

李元冲冒冒失失,跟在黄九公的身后,便向内闯去,庄玉寒忽地玉手一伸,道:“李兄,且慢入内……”

李元冲怔了一怔,道:“姑娘可是不许在下入内么?”

庄玉寒皱眉道:“妾身……想请公子在外间稍为等候一会,容那黄公公问明白家师为何生气之事,再请公子进去……”

李元冲知道她有了这等顾虑,也并不为过,当下笑道:“在下遵命!”

庄玉寒引着他来到精舍最右的一间静室之中,便自转身离去,但那珠儿丫头,却捧着一杯香茗奉上。

李元冲道过了谢,那珠儿竟是守在室内,不曾离去。

这一来,李元冲缓缓的放下了玉盏,笑道:“姑娘,妳可是奉命看守于我么?”

珠儿怔了一怔,道:“不是啊!”

李元冲道:“那……姑娘为何不回到花丛之中戒备?”

珠儿嫣然一笑道:“婢子不用去啦。”

李元冲大为不解,诧道:“为什么?”

珠儿笑道:“有黄公公和李大侠在此,还有什么人胆敢前来惹事?婢子不用前去的了。”

李元冲心中暗道:“原来如此……”

但他口中却道:“姑娘,有一句话,在下不知当问不当问?”

珠儿柳眉一扬,道:“李公子,倘是你觉得问出来不甚得体,那还是不用多问最好!不过,婢子到有一句话,想要奉告公子。”

李元冲心想,这可好,她到教训起我来了!我到要听听看,妳有什么话要奉告于我。当即笑道:“姑娘何见教?”

珠儿笑吟吟的接道:“公子看来,我家姑娘的武功如何?”

李元冲道:“妳是指的庄姑娘么?”

珠儿道:“不错!”

李元冲笑道:“足当武林顶尖高手之誉!”

珠儿笑道:“才貌呢?”

李元冲脱口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他话已出口,方始发觉自己有些失礼。是以连忙顿住。

但珠儿却格格一笑道:“公子,你这是真心话么?”

李元冲脸孔有些发烧,但此刻自是不能不点头了!否则,那岂不是越发显得自己乃是个轻浮之人么?

珠儿望着他那等窘态,似是大感兴趣,接道:“李公子,婢子要告诉你的话,只有一句,那就是……就是……我家姑娘,一向眼高于顶,不把此间男子放在眼中,但她今儿却对公子的武功,赞不绝口。”

李元冲暗道:她的剑法比不上我的刀法,自是应该赞我几句,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丫头为何这等郑重其事的告诉我呢?莫非这丫头……

他忽然想到了珠儿可能是奉命前来刺探自己的口气,是否对无双剑法有什么不敬之意,倘是自己出口不慎,只怕见到孟飞烟之时,必将甚是难堪的了!一念及此,忙道:“妳家小姐如此看重在下,实是令人甚是高兴……”

珠儿笑道:“李公子,但愿你心中明白就好!莫要辜负了我家小姐的一番好意!”

李元冲闻言,大大的一震,暗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庄玉寒与我本是夹在上一代恩怨情仇中的受难者,难道到了我们自己本身这一代,还要来增添上一些痛苦么?

刹那间,李元冲楞住了!

珠儿见他兀自坐着发呆,不禁噗哧一笑道:“公子,你可是不明白么?”

李元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正要告诉她,这等男女间的感情之事,自己最是害怕,刚自只说得一个“我明白……”,忽然那外间花畦之中,一连传来几声脆喝。

珠儿脸色一变,失声道:“当真有那不怕死的人来了……”话音未已,人已飞步而去。

李元冲也吃了一惊,一把抖出金刀,竟是跟在珠儿身后,出了那间客室。

他刚刚跨出门槛,只闻得一阵香风过处,耳中已传来庄玉寒娇柔的声音道:“李兄,你暂莫露面,纵然妾身不支,你也不可出手相救……”

但见白衣人影一幌,庄玉寒已然扑入了花圃之中。李元冲剑眉一皱,暗暗的叹了口气,忖道:“她不许我露面,又是为了什么?”

心中虽在寻思,但两眼却是射向那远处的花圃。只见五丈之外,正有六七条人影在一起纠缠打斗。庄玉寒一身白衣,十分显眼,不消两个起落,便已赶到那帮人之前,寒芒乍起,顿时有两人惨嗥一声倒地。

李元冲有心拔刀相助,但凛于庄玉寒刚才的交代,只好站在原地干瞪眼。

不过,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黄九公正陪着一位身着灰色道装的中年妇人,缓缓步出精舍。

李元冲巳然猜出,这位中年道姑,必然就是那位有着“剑婆”之称的孟飞烟了。

他正要移步上前拜见,耳中却已听得那中年道姑冷冷一笑,尖声喝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前来玉虚观滋事?你们真以为老身中了你们的暗算了么?”

但庄玉寒这时却也立即被来袭另外三人,团团围住。

剑婆喝声未巳,人巳抢向花圃之内。

敢情她竟是自己出手去对付那批来犯之人了。

李元冲心中不由得一震,暗道:师父曾说,剑婆的无双剑,乃是剑道中至高无上绝学,但自己与庄玉寒动手之时,却并无发现这套剑法有什么使人不可抗拒的功力,莫非乃是庄玉寒内力不足之故一么?转念至此,不禁全神贯注的向孟飞烟望去。

只见孟飞烟刚自赶到那群人混身之处,打那花丛之中,忽然站起一人。

远远望去,此人的神态好不从容。

李元冲吃了一惊,忖道:什么人竟然能够这般镇定!

须知孟飞烟在武林之中,声望之高,只怕尚在那几大门派的掌门人之上,这时面对当代一流高人,居然毫不动容,自是使得李元冲甚为惊讶了。

孟飞烟一眼瞧到此人,仿佛大感意外,竟而退了一步,失声道:“怎会是你?”

那人闻言哈哈一笑道:“自然是我了!除了我,又有什么人胆敢冒犯玉虚观藏剑宫呢?”

孟飞烟叹了一口气,道:“你走吧!”

但那人却道:“妳不跟我走么?”

孟飞烟迟疑了一下,方道:“妾身当然不走……”突然掉头向庄玉寒道:“寒儿,莫要再杀伤他们,放他们退去。”

言下之意,似是那人必会率领了属下人退走。

庄玉寒一剑又刺倒一人,这才心有不甘的道:“师父,太便宜他们了!”

珠儿、茵儿两个侍婢,这时也收手退开,另外却见到七八名灰衣道人迅快的向四下里散开隐去。

李元冲暗道:原来这玉虚观中的道士,全都暗中隐藏起来了,无怪入内之时不曾见到一个人了。

那站在孟飞烟面前的人,忽然笑道:“我不走了!”

孟飞烟脱口道:“你……要撒赖么?”

急迫之情,从她口气中表露无遗。

那人笑道:“不是我撒赖,而是我厌倦了!”

孟飞烟半晌没有答话,李元冲瞧不到她的面部神色,但想象中可以猜出,定然是十分难作决定的犹豫之色。

李元冲不知这人是孟飞烟的什么人,但他可以肯定的,便是这人与孟飞烟的关系,不同寻常。

这时,黄九公来到了李元冲身边,低声道:“老弟,你可知道那位蓝衣文士是谁?”

李元冲道:“晚辈不认识。”

黄九公道:“那很好,你不妨上去将他打伤!”

李元冲一怔道:“为什么?”

黄九公道:“老夫要你这么做,自然别有道理。”李元冲沉吟了一下,道:“不知孟老会不会生气?”

黄九公道:“当然会……”

李元冲一听说孟剑婆会生气,他不由得连连摇头道:“老前辈,在下不愿再得罪孟老了!”

黄九公皱眉道:“老弟,孟飞烟看你忽然出手管了她的事,当然是要生气,不过,那只是表面上生气,实则她心中却是会十分感激于你的呢!”

李元冲呆了一呆道:“那有这等事?”

黄九公说道:“你要是不信何不试上一试?”

李元冲仍在犹疑,黄九公接道:“老弟,你瞧那孟飞烟眼下多么为难?莫非你忘了,她是你师父的昔年知己么?”

李元冲心想,既是这位老前辈如此鼓励于我,其中必然有些道理,当下首肯道:“晚辈道就去试试……”正待举步,黄九公忽然一把将他拉住,笑道:“老弟,还有一件事,你莫要忘了!”

李元冲道:“什么事?”.

黄九公道:“你忽然出面,八成孟飞烟要喝骂你不对,但你只消相应不理便可!”

李元冲脸色一变道:“那可不行!孟老的话,在下不便不听,否则,师父脸上却是不好交代。”

黄九公暗道:“这位老弟到是大孝大信之人,看来此计似是有些儿行不通了……”

他正自沉吟,只见李元冲笑道:“老前辈,晚辈到想出一个办法来了。”

黄九公喜道:“什么办法?”

李元冲道:“那孟老如是喝阻,晚辈答应她赶走此人之后,再行领罪,是否可行?”

黄九公笑道:“使得,使得!”

李元冲取出金刀,接道:“晚辈这就去试上一试!”大步直向那蓝衣文士奔去。

黄九公微微一笑却是慢慢的跟在他身后而行。

李元冲离开那蓝衣人尚有丈许,便自一举金刀,大声喝道:“阁下可知冒犯藏剑宫之人,必难全身而退么?李元冲不才,要留下你一只手臂……”

说话之间,人巳逼到蓝衣人身前三尺,金刀突然一挥而下。

蓝衣人眉头一皱,喝道:“你……”

他似是觉出李元冲的刀法厚利无比,底下的话未及出口,便自飞身退了八尺。

李元冲那里容他还有喘息的机会,大喝一声,刀锋指着那蓝衣人胸前五处大穴,如影随形般跟了过去。

庄玉寒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笑,但孟飞烟却是紧紧的皱起双眉。

不过,最奇怪的是,她居然未曾出声喝阻。

黄九公也走了过来,孟飞烟突然冷笑道:“黄兄,这是你出的主意吧?”

黄九公笑道:“如何,这主意不错吧!”

孟飞烟哼了一声道:“这娃儿可是齐天奋的传人?”

黄九公笑道:“管他是谁?先将你这表兄弄走,天大的事也好商量着办了!”

孟飞烟目光在庄玉寒身上一转,庄玉寒粉脸为之一变,顿时低下头去。

黄九公两眼一瞪,笑道:“孟大妹子,妳莫非认为庄丫头在弄什么花样么?”

孟飞烟冷哼了一声,未予置答。

黄九公立即接道:“其实,这事与她全无干系,一切都是老夫出的头,大妹子,妳可别迁怒到她身上!”

孟飞烟忽然叹了一口气,道:“黄兄,有很多的事,你并不明白……”

黄九公说道:“不错!老朽本来就不打算明白……”余音未已,只听得李元冲大喝道:“你想逃?可没那么容易!”

但见刀光电闪,劲气生风,那蓝衣人惨嗥一声,顿时血花四溅,当真是断了一条手臂。

李元冲收回金刀,冷冷一笑道:“区区说过不要你的性命,但从今以后,你们再敢踏人青城山一步,李某必取你等性命。”

那蓝衣人左臂跌在地上,但却并未皱眉,只是自行点住脉穴,止住出血,冷冷的看了李元冲一眼,拾起断臂,一言未发,疾步转身退去。

随他同来的人,也护卫在蓝衣人四周,同时走开。

李元冲长长的吁了口气,裹好金刀,这才转身向孟飞烟立身之处走来。

黄九公这时哈哈一笑道:“老弟,恭喜你做了一桩好事!”

李元冲右臂挟着金刀,抱拳道:“老前辈过奖了……”

目光转向孟飞烟,立时单膝一曲,见礼道:“晚辈李元冲,叩见孟老前辈!”

孟飞烟柳眉一皱,沉声道:“你可是齐天奋的弟子?”

李元冲见她这等口气,自是不敢起来,应声道:“晚辈正是天山门下……”

孟飞烟道:“你可知道?齐天奋乃是老身生死大敌?”

李元冲怔了一怔,抬头道:“这个……”

他忽然发现,孟飞烟虽然号称剑婆,但实际上却是一点也不老,如是换去道装,应是一位明艳照人的少妇!

李元冲有了这等想法,刹那间竟是忘了答话。

孟飞烟似是知道了李元冲的心意,冷冷一笑道:“李元冲,你……在想什么?为何不答老身的问话?”李元冲这才觉出,自己一时吃了一惊,竟然做出这等失礼之态,大为不安,连忙低声道:“晚辈先前并不知道。”

孟飞烟道:“此刻你是知道了?”

李元冲道:“老前辈既然告知,晚辈焉会忘记?”黄九公听得笑了起来。

敢情,他这句话虽然回答得甚是愚蠢,而且也是就事论事,但却十分有意思,因为那不啻是说,齐天奋从来没有对自己的弟子说过孟飞烟是他的仇敌。

果然,孟飞烟闻言竟是呆了一呆,道:“你师父没告诉过你么?”

李元冲道:“家师从未说过。”

孟飞烟脸色一瞬间变了数变,冷笑道:“他从未对你提起过老身,那必然是十分瞧不起老身的了!哼!他以为天下就只有他的震天刀厉害么?老身就一千个不信。”

李元冲暗道:糟了!她果然是不讲理的很!

但他口中却道:“老前辈莫要动怒,家师在晚辈面前,只是不曾提起妳老与他有仇之事,对于你老的剑法,可就推崇备至,赞不绝口!”

孟飞烟闻言,脸色稍霁,但仍然冷冷接道:“老身剑法,号称无双,谁要他来臭奉承?”

李元冲不禁一怔,忖道:这是什么话?不提起妳,说人家看不起妳,赞扬妳的剑法,却又变成臭奉承,这等人可真是难以打交道的很了!

他心中刹那之间,想了不止十种不同的回话方式,但想来想去,可就想不出一个十分适当的措词!是以,他只好低头不答。

孟飞烟见他不曾说话,冷笑了一声,道:“老身可是说对了么?你师父并不真的佩一身那无双剑法吧!”

李元冲若非经过黄九公事先交代,此时几乎要脱口回她一声不错。

但他口中却是说出了相反的话道:“家师并无此意,老前辈误会了。”

孟飞烟这时忽然沉吟不语。

黄九公蓦地哈哈一笑道:“大妹子,不论妳怎么想,还是先要李老弟站起来说话吧。”

孟飞烟失声道:“是啊!无论如何,这孩子对我总还十分恭谨!不像他师父那等讨厌。”

黄九公道:“那就让他起来说话多好?”

孟飞烟道:“李元冲,你起来吧!”

李元冲暗暗吁了口气,闪身而起。口中十分礼貌的说道:“多谢老前辈……”

孟飞烟长长的叹了口气,道:“罢了!”

她目光在李元冲身上转动,竟是久久不曾再说什么。

李元冲挟刀肃立,不敢有所移动。庄玉寒更是芳心怦怦乱跳,生怕李元冲说错了话,惹来无限麻烦。

只有黄九公一派从容之色,豪放的轩眉一笑,道:“大妹子,剑婆,刀公都已有了传人,只有老花子我,到今天依然孤家寡人一个,看来花子打狗棒的廿四手绝活,是找不到可传衣钵的人儿了!”

孟飞烟怔了一怔,道:“黄兄这是何意?丐帮子弟何止千万,你怎的不找上一个根骨绝佳之人,把你那玉掌仙杖两桩功夫留传世上呢?”

黄九公笑道:“难!难!难!想这世上纵然还有根骨甚佳之人,但恐怕也比不上庄丫头和李老弟二人了!老花子这一身玩艺,八成只好随我埋入黄土啦!”

孟飞烟失笑道:“黄兄,你怎么这等没有志气了?”

黄九公大笑道:“不是老花子没有志气,实在是找不到够格的弟子,大妹子,花子宁可绝艺失传,可也不能随便收个不成材的弟子。”

孟飞烟道:“黄兄到是固执得很……”

她忽然改变了话锋,目光射向李元冲道:“李元冲,你可是代师前来赴约的么?”

李元冲道:“不错!”

孟飞烟道:“你跟老身的寒儿,可曾分出了胜败?”

李元冲闻言,怔了一怔,暗道:莫非庄玉寒回来之后,尚未提及双方较量的情形么?倘是如此,自己自是不便说出结果了。

当下接道:“晚辈等尚未分出胜负,便被黄老前辈所及时喝阻。”

孟飞烟看了黄九公一眼,道:“黄兄,你真的喝阻了他们?”

黄九公大笑道:“不错,老花子不忍见到他们弄出两败俱伤的结局,是以出面阻止了他们。大妹子,妳认为我做的不对?”

孟飞烟道:“这是我跟齐天奋二十年前约定的事,黄兄怎可就凭一念仁慈,坏了我们二十年来的心愿呢?”

黄九公笑道:“大妹子,妳……当真还是那么恼恨齐兄么?”

孟飞烟脸色一变道:“黄兄,你这是什么话?难道要我向他认错吗?”

黄九公笑道:“大妹子,二十年啦,再大的火气,也该消磨尽了是不是?眼下还谈什么孰是孰非,岂不是无聊么?”

他话音顿了一顿,见那孟飞烟并未反驳,立即接道:“何况,这些事情,你们又何必牵连到下一代的身上呢?”

孟飞烟沉吟了一会,道:“黄兄之意,要化解齐天奋跟我的怨忿么?”

黄九公大笑道:“什么怨忿?这些年来你们还没有想通么?一点点误会,又何必长记心头呢?”

当着孟飞烟面前,能够说出这等话来,除了黄九公,武林中只怕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孟飞烟看了李元冲一眼,再看看庄玉寒,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也许,黄兄没有说错。”

黄九公这会儿可是真的开心的笑了,大声道:“大妹子,妳终究是个明白人!”

这时,李元冲也暗暗的叹了一口大气。

他知道,孟飞烟如是没有化解两方面怨恨之心,自己今天就很难全身而退,此刻听到孟飞烟这么说,不啻为他解决了一个最大的难题。

孟飞烟双眉却是一皱,接道:“黄兄,老身虽然有心化解这桩误会,但也不能这般容易……”

黄九公怔了一怔,道:“妳还要出什么花样么?”

孟飞烟双目之中,神光乍现,冷冷的接道:“不错,寒儿与李元冲仍然要分出一个高下!”

李元冲本已放宽的心情,顿时又悬向半空。

孟飞烟说来说去,还是要自己和庄玉寒分出胜负,这化解恩怨四字,岂不是形如空谈一般么?

庄玉寒则粉脸之上,刹那间满布愁容,很明显,她芳心之中,对师父的这等决定,十分的不满,但她却又无法说出口来。

黄九公摇着满头白发,叹息道:“大妹子,妳这又何苦呢?他们……”

孟飞烟道:“黄兄,我意已决,你不用再费口舌了!”

黄九公望着李元冲苦笑了一下,孟飞烟竟然又道:“不过,黄兄也不用心中不安,这一会我不是要他们刀剑相搏,争强斗胜了!”

黄九公闻言,大喜道:“妳打算怎样使他们分出高下呢?”

孟飞烟微微一笑道:“这个……我要他们为老身办一桩大事,谁能办得功德圆满,谁就是胜了。”黄九公笑道:“这敢情很好!但不知是桩什么事?”

孟飞烟蓦地脸色一黯道:“黄兄,李元冲一刀砍断了司马灵的左臂,为老身惹来了多大的祸害,别人不知,你总该知道的了!”

黄九公沉吟道:“以妳这位表兄的为人,李老弟断他一臂并不为过,当时若是老夫出手,只怕他决难活着离开了。”

李元冲这才知道,自己适才伤的那蓝衣文士,竟然是武林中大有名头的“逍遥公子”司马灵!心头一震,不由得暗自叫了一声:“好险!”

原来那“逍遥公子”司马灵在武林中的声望,乃是一方霸主的身份,他那所座落在江南金陵地面的“风月草堂”,更是武林中少年人向往的圣地.,据说美女之多,多如过亚之鲫,是以江湖上传闻,风月草堂之内,差不多每隔一天,便要召开一次无遮大会,接待那些慕名前往的武林高手,日积月累,无形之中,使得司马灵势力,渐有凌驾六大门派之上,皆因那些去过风月草堂之人,无不沉溺其中,成了司马灵的忠心奴才。

李元冲却能一刀断他一臂,严格的讲,那可是儌天之幸,错非李元冲一上来便全力运刀,仗着那股迫人的刀气,逼得司马灵为之气慑,休说他伤不了对方,弄得不好,只怕还要伤在对方的手下了。想到这里,杨元冲暗暗的出了一身冷汗。

他寻思之间,耳中听得孟飞烟道:“黄兄,司马灵的为人,虽然十分可憎,但他对我的痴心,以及姑姑对我抚育之恩,我却不能忘记,否则,我又怎会容他至今呢?”

敢情孟飞烟自幼便父母双亡,全靠司马灵的母亲将她扶养长大,她不便对司马灵动手,果然情可原了!

黄九公笑道:“不错,不错!这等忘恩负义之事,大妹子自是做不出来的了!但不知妳要这两个孩子去作什么?”

孟飞烟道:“风月草堂为害武林之势,似已逐渐形成,我是想……”略一沉吟,接道:“要他们各以一身武功,同闯那风月草堂,看谁能将司马表兄生擒活捉!”

黄九公忽然大笑道:“好主意……”但他突地眉头一皱,接着摇头道:“不对啊!”

孟飞烟道:“那里不对了?”

黄九公道:“想那司马灵眼下的身份,俨然不在六大门派的掌门人之下,风月草堂的实力,更是不可轻视,妳要李老弟和庄丫头两人前去,那不是送羊入虎口,没药可救么?”

孟飞烟冷冷一笑道:“黄兄,你别忘了,他们是刀公剑婆的传人,若不是十分凶险之事,又怎能较量得出那齐天奋和我的武功高低?”

黄九公沉吟道:“老花子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妥!”

孟飞烟道:“黄兄,你再多说也没有用处了!老身心意巳决,明日一早,他们就可动身前去金陵了。”

看来孟飞烟的决定,谁也无法更改,黄九公摇头一叹,张了张嘴,话儿尚未出口,李元冲已朗声道:“孟前辈此举,晚辈甚为同意!”

他身为赴险之人,竟然不怕,黄九公纵然想说不好意思再讲出来了。当下苦笑道:“老弟,你既是存下这等雄心壮志,老花子自也不再反对便是……”

一个月之后,这天正是重阳令节。

往常每逢灯火初张,便自熟闹非凡的秦淮河畔,今天却显得有些意外的冷静。

偌大的河面,只有几艘画舫在点缀着少见的凄切风光。

这时,沿着秦淮左岸的树荫下,忽然出现了两名少年公子。

当先之人,长的甚为瘦小纤弱。但他容貌之清逸俊美,真如天上金童下凡一般,一身蓝缎夹袍,上面绣了姑苏名家手艺,在灯光中不时闪闪发亮。

蓝衫人后面的那一位,则生的十分雄伟,方面大耳,剑眉星目,举手投足之间,别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概。

两人在树荫下张望了一会,忽然那位雄伟的丈夫右手一招,向着河中一条挂着五盏纱灯的小船招了两招。

那条小船上的梢公,竟能瞧清他的手势,急急打桨,把小船棹到岸边。

两人大步上了小船,便自走入舱内。

梢公一语不发,迅快的打桨,向上游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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