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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武功劫

司马明手持“穿胸利刃”,正欲毁去“无极双老”,一声娇喝,倏告遥遥传至:“司马明,你敢!”

司马明不由暗吃一惊,不期然的垂下了手,星目如电,向传来的方向望去,这一看,使他全身起了一阵颤慄,目瞪口呆。

一个白衣女子,如凌波仙子般冉冉而来。

她是丁婉?

但,另一个意念,立即否定了他直觉的感触,丁婉死了,被“毒中之毒”先奸后杀,是他亲手埋葬的,死人当然不会复活。

可是,来的确实是丁婉。

他心中的震骇,莫可言喻,毛发根根直立,踉跄的退了三个大步,难道丁婉真的复活了不成?

事实,随即又粉碎了他的想法。

白衣女子目光迅速的一扫现场,首先向“无极双老”深深敛衽,然后转头向“无极手赵令奎”唤了一声:“爹!”

“无极手赵令奎”惊喜莫名的道:“淑儿,妳……回来得正好……”

这说明白衣女子并非丁婉,但太酷肖了,想不到天底下有这样相似的人。

白衣女子粉面凝霜,向司马明身前丈外之处一站,冷峻的道:“司马明,你准备怎么样?”

司马明寒声逍:“妳什么身份?”

“姑娘我赵家淑,无极掌门之女,这够明白了吧?”

“如此,听着,在下来此索仇!”

“索仇?”

“不错!”

“谁与你有仇?”

“无极双老!”

赵家淑目注“无极双老”,轻轻地唤了一声:“师叔祖!”

“无极双老”老脸惊悸之色未褪,双双点了点头。

赵家淑困惑的再看了双老一眼,转面向司马明道:“你是‘穿胸会’属下?”

司马明下意识的一扬手中利刃,道:“武林中根本没有‘穿胸会’这个组织!”

“那前此出现的‘穿胸使者’……”

“在下没有向妳解释的必要!”

“司马明,我师叔祖二位与你有什么仇?”

司马明切齿道:“不共戴天之仇!”

赵家淑再次瞥了“无极双老”一眼,希望从双老口中来证实这句话。

“无极双老”之一终于开口道:“司马明,十五年前虎头峰之役,黑白两道参与者近百,你知道真正向令尊‘四海游侠司马宏’下手的是谁?”

司马明目光煞光暴射,厉声道:“先父被你们这批武林败类联手迫杀!”

“你不能皂白不分!”

“阁下参与了没有?”

“有,当时不过是趁热闹的性质!”

“哼,冠冕堂皇,阁下出手了没有?”

“这……”

“用不着这那,杀人填命,欠债还钱……”

赵家淑一横身,拦在双老身前,冷冷的道:“司马明,这柄利刃已染了不少武林同道的鲜血,难道还不能抵令尊一命,怨怨相报,无终无了,似可停止流血的行为了?”

“会停止的,当昔年那批贪婪无耻的败类全部伏诛之后!”

“你非赶尽杀绝不可?”

“谈不下赶尽杀绝,子报父仇,天经地义的道理!”

“可是今天你会失望!”

“姑娘准备阻止?”

“不错!”

“办得到吗?”

“阁下无妨试试看?”

司马明沉声道:“赵姑娘,‘无极门’在武林中尚无大恶,在下不愿伤及无辜……”

“司马明,你最好是请便!”

“办不到!”

“那就毋须假慈悲,你以为你一定能得手?”

司马明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好极,我司马明不在乎多杀一个人!”

话声中,身形划了半个圆弧,越过赵家淑,扑向“无极双老”,划身出击,快逾电光石火。

“你敢!”

一道掌飙,迎面撞向司马明,势若骇电奔雷。

“隆!”然一声巨震,司马明的身形竟然被震得倒折而回,赵家淑本身,也同时被一股骇人的反震潜劲震得立足不稳,退了三个大步。

双方俱是一怔。

司马明暗惊对方的身手确实不凡,这一击之势,劲道何止千钧,而赵家淑更是芳心大震,对方仅凭护身罡气的反弹之力,就能把自己震退,如若出手互拚,岂不更加骇人,但,她势无抽身之理,因她不能眼看两位师叔祖丧生利刃之下。

“无极双老”并非黑道枭徒,当年一念之差,做下这等辱没门脉的事,后悔已晚,如两尊塑像,站在原地不动。

“无极手赵令奎”痛苦的搅着双手,他身为一派之尊,派中竟然有人参与江湖中巧取豪夺的勾当,对门派是一种侮辱,他势不能阻止对方索仇,当然,他也无法阻止,但,下意识下,他又不愿阻止女儿出手,他希望奇迹出现……

其余的门下,只有干瞪眼的份儿,司马明处置“梅花会”高手的事,实在使他们唬寒了胆。

司马明怒火陡炽,一弹身,再度扑向双老。

赵家淑冷厉的一哼,捷逾星火的攻出二记怪招……

司马明早已打算,中途变势,一招“宇宙洪濛”,电闪施出。

场中出现了一幕骇人景象,砂飞石舞,土崩地裂,劲波呼啸如雷鸣。

两声凄厉的惨嗥,破空而起。

风定声歇,“无极双老”已倒卧血泊之中,胸前兀自汨汨冒着鲜血。

“无极手赵令奎”和那些残存门人,纷纷涌向两具尸身。

司马明缓缓收刃入怀。

赵家淑厉叫一声,扑向了司马明。

司马明弹退八尺,冰寒至极的道:“赵姑娘,我不想杀妳!”

赵家淑怨毒至极道:“可是我想杀你!”

司马明大感骇然,这一招奇奥厉辣,世无其匹,任何角度部位,都在被攻击之中,没有丝毫间隙,使人有招架闪避无从之感。

他不解,何以赵家淑的功力,远超乎“无极双老”之上,而且根本不是“无极门”的家数?

时间并不容他多所思念,又是那一招“宇宙洪濠”,以攻应攻。

劲气激撞,发出一阵轰天巨响。

司马明但觉气血微微浮动,但仍挺立原地不动。

赵家淑却踉跄退了五个大步,芳容失色。

真正震惊的却是司马明,他曾两招击败少林活佛“慧光大师”,而眼前这未满二十的白衣女子,竟然接下一招而无损伤,的确太出他意料之外。

赵家淑窒了一窒之后,腾身再起,粉面铁青,双掌斜斜挥出。

这一挥之势,看去平平无奇,但潜力之强,骇人听闻。

司马明蓦觉一股如山暗劲,罩身汹涌而至,心想,且衡量妳竟有多大能耐。

心念之中,“玉芝神功”提足十成,布满周身。

赵家淑见对方那副若无其事的神态,心火更炽,劲力再加,猛然吐出。

轰然暴震声中,五丈之内,激气成漩。

“无极手”等人,竟然立身不住,跌跌撞撞的纷纷退后。

司马明与赵家淑双双兀立不动,但彼此心里有数,一个是全力出击,另一个是硬接硬承,相形之下,强弱立判。

司马明冷冷的道:“姑娘应适可而止了?”

赵家淑厉声道:“司马明,除非你还出公道!”

“公道?”

“难道说我两位师叔祖就这样白死了?”

“死有余辜!”

“住口,姑娘我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妳办得到吗?”

“纳命来!”

随着慄喝之声,赵家淑第三度出手,掌指齐施,全都指向致命要害。

司马明连接对方三招,心知无法善了,大喝一声:“躺下!”

“星移斗转”倏告出手。

一声娇哼传处,赵家淑应势栽了下去,张口射出了一道血箭。

“无极门”诸人,齐齐惊呼了一声。

“无极手赵令奎”颤声一呼:“淑儿!”

赵家淑却在这时,挣扎着站起身来,以令人股慄的声调道:“司马明,你杀了我!”

“我还不想杀妳!”

“那你会后悔!”

“在下从不后悔!”

“记住,有一天我会杀你!”

声音之怨毒凄厉,令人不寒而慄,司马明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颤,口里傲然道:“在下随时恭候!”

一弹身,奔出了“无极堡”。

他自习成“血剑”“魔花”所载的“玉芝神功”之后,骆子瑜在一招之下,负伤而遁,少林“慧光大师”在他两招出手之后认输,而赵家淑一个未满二十的女子,竟然能挡三个照面,这确实是令人震惊的事。

武林中谁有这等能耐,调教出这样身手的弟子。

出了堡门,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名正言顺的亲手索仇,用的是当年他母亲为了解脱他的痛苦,刺进他胸膛的那柄匕首,他从惨酷的回忆中,体察出了一丝下意识的快感。

他的目的地,仍是“梅花会”总坛。

屏障着“梅花会”的那一座“梅花奇阵”,是他心理上最重的负荷,到目前为止,他仍想不出进阵之法,但复仇的意念,却促使他身不由己的奔向“梅花会”。

“梅花会”高手如云,然而此刻在他的心目中,简直视同草芥。

血洗“梅花会”,这恐怖的意念,一直盘旋在他脑海之中。

正行之间,一条黑衣人影,迎面风驰电掣而至。

司马明目光何等犀利,只一瞥之间,已认出来人是谁,一刹身形,横拦道中,慄喝声道:“与我停下!”

惊噫声中,黑衣人应声停下身形。

司马明双目带煞,一扫对方,冷森森的道:“毒中之毒,想不到我们又碰头了!”

来的,正是“毒中之毒”。

“毒中之毒”白多黑少的眼珠一转,冷然道:“司马明,你准备怎么样?”

“你大概不会忘记上次分手时,在下说过的话?”

“你再说一遍看?”

“我要杀你!”

“毒中之毒”颤声道:“司马明,我说过半年之后向你交代!”

“在下没这份耐心!”

“你要现在动手?”

“不错!”

“办得到吗?”

“你无妨试试看。”

“司马明,我一样可以毁了你!”

“用毒?”

“这是我的本行,你知道就行!”

司马明心内电似一转,如果他“玉芝神功”之中任何一招,全力出击,“毒中之毒”绝对没有还击的机会。

“毒中之毒”奸杀他的爱人丁婉,诱奸无辜少女董萍,怀孕之后遭遗弃,还毒杀她的母亲,这是灭绝人性的行为,即使丁婉不是他的爱人,董萍没有请他报仇,他一样不会放过“毒中之毒”。

心念之中,沉声道:“毒中之毒,在下恩怨分明,欠你的恩情,定当一死以报,至于你,在下非毁了你不可!”

“司马明,你一点余地都不留?”

那声音是颤慄的。

司马明一咬牙,双掌上抡,“玉芝神功”已提足十二成……

就在此刻——

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道:“司马明,你不能杀他!”

司马明应声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道旁一株巨树梢头,若有若无的现出一个白骨骷髅人,白纱飘飘,白骨隐隐。

心里暗地叫了一声:“白骨夫人!”

当下收势为礼道:“老前辈有何见教?”

“白骨夫人”以一种刺耳的音调道:“你不能伤他!”

司马明剑眉一蹙,道:“老前辈是否知道令高足的所行所为?”

“知道!”

“毒中之毒”伏跪在地,悲怆地唤了一声:“师父!”

这一声呼唤,不像是出自“毒中之毒”之口,使司马明心头一震,但他没有时间再想及其他,当即冷冷的道:“老前辈既然知道令高足的绝灭人性行为,为什么……”

“你是说老身有意庇纵?”

“晚辈确实有这想法!”

“你准备怎么样?”

“为死者报仇,为活者雪恨!”

“家有家法,派有派规,老身自会处理!”

“老前辈如何处置?”

“这不是你能干预的事!”

“恕晚辈放肆……”

“怎么样?”

“老前辈处置已然失时!”

“白骨夫人”怒道:“难道你真的敢当老身之面毁了他?”

司马明一咬牙,道:“在下事逼处此,不得不然!”

“白骨夫人”冰寒阴森的冷笑数声道:“司马明,当今之世,还没人敢对老身如此说话。”

这是实话,“白骨夫人”威慑武林两甲子以上,连少林活佛“慧光大师”也不得不买帐,何况其他。

可是冷傲天生,又带有“南邪”的三分邪气的他,可不会因此退缩,抗声道:“晚辈不受威胁!”

“司马明,你别以为神功无敌!”

“晚辈并未炫耀武功,只知为所当为!”

“老身给你忠告,如果你伤了他,将抱恨终天!”

“老前辈立意阻止?”

“当然!”

“晚辈不计一切后果!”

“毒中之毒”站了起来,慄声而呼道:“师父,弟子心意已决,甘愿付出这代价!”

“你不能!”

“师父,事无两全之道!”

“你想到后果没有?”

“弟子想过了!”

“我不许!”

司马明可听不懂他们师徒话中之意,他一心一意的要毁去这没有人性的怪物,否则对董萍,对地下的丁婉,他都无法交代。

蓦地——

一条纤纤人影,飞泻而至,片言未发,扑向了“毒中之毒”。

事出猝然,司马明不由一呆。

“砰!”挟以一声闷哼,“毒中之毒”一连几个踉跄,身形摇摇欲倒。

司马明看清来人,不由脱口惊呼道:“芸妹,是你!”

这不速而至的,正是司马明的第一个爱人尚小芸。

尚小芸满面怨毒之色,闻言只嗯了一声,两只眼睛,仍紧盯住“毒中之毒”。

眼前白影一闪……

司马明惊“啊!”了一声,一招“宇宙洪濛”全力攻了出去。

狂飙怒卷之中,白影被荡开三丈之遥,他攻出这一招,乃是基于本能的反应,白影一闪,他认得是“白骨夫人”入场,为了自卫,也为了保护尚小芸,所以他毫不思索的攻出这一招。

“哎!”一声刺耳的惨呼。

“毒中之毒”身形晃了几晃,终于栽了下去。

尚小芸反而怔住了——

“毒中之毒”何以既不还手,也不运功相抗,更不施毒?

“毒中之毒”的功力高出她甚多呀!

她怀着一颗报仇的心,不计后果的出手,心中并未太多希望,然而事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她轻易的得手了。

她忘了再乘机下手……

司马明也一样的惊凛莫名,“毒中之毒”的表现太出人意料!

“白骨夫人”飘近“毒中之毒”身前,一袭纱装,裹着一具骷髅。

司马明和尚小芸下意识的退开两丈之外,寒气股股直冒。

“白骨夫人”声音近乎哀鸣的道:“徒儿,你不值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啊,你……你……”

“毒中之毒”身形蠕动了两下。

奇事发生了——

本来漆黑的肌肤,逐渐变色。

变黄——

转白……

“呀!”

司马明慄呼一声,蹬蹬蹬退了十来步,两只眼珠,几乎突出了眼眶子。

方静娴。

他的妻子方静娴。

他做梦也估不到“毒中之毒”会是方静娴的化身。

尚小芸粉面煞白,如风中的花枝般抖个不停。

“白骨夫人”也在变。

那恶形怪态消逝了,像魔术般的回复了本来面目。

王芳翠。

他的阿姨王芳翠。

司马明全身起了一阵可怕的痉挛,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事实。

妙绝寰宇的“玄元大化易色”之术,使师徒俩彻底地改变了形貌。

王芳翠粉腮一片凄苦之色,目注司马明道:“明儿,你要对这件悲剧负责,两个人牺牲了,一个是你的妻子,另一个是你尚未出世的孩子!”

司马明眼前一黑,身躯晃了两晃,几乎栽了下去。

汗珠,从他的额上滚滚而落。

这刹那之间,像是宇宙的末日来临,也像一个囚徒聆听死刑的宣判,脑海中是一片空白。

尚小芸搅扭着双手,歇斯底里的叫道:“天啊!我究竟做了什么?”

王芳翠这时已泪流满面,黯哑的道:“尚姑娘,妳没有错,妳为令妹报仇是应该的,毒杀令妹和李天祥的是方子玉那孽障,静娴的弟弟,她为了父母的遗言,代她的弟弟偿付作孽的代价……

尚小芸转向司马明道:“明哥,我永远对不起你……我……”

司马明像一尊石像,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尚小芸厉呼一声,掩面疾奔而去。

场面静止下来了,悲惨,凄凉,死寂。

久久之后——

司马明才挣扎着吐出一句话道:“阿姨,她……还有救吗?”

王芳翠绝望的摇了摇头,凄怆的道:“没有救了!”

“没有救了?天啊……”

那声音像是一个垂死者的哀鸣。

“她怀孕快要临盆,受此重击之下,还有活的希望吗?”

司马明厉哼一声,扑了过去,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方静娴面如金纸,下身裙裾,已完全浸在血水之中。

流产。

他的精神崩溃了,他的心,也似乎在滴着鲜血。

妻子何辜,死了!

未出世的孩子何辜?死了!

他喃喃不清的叫着:“我是凶手,我是……凶手……我……”

王芳翠伤感的道:“明侄,自责无益,这是官道,我们先挪个地方!”

司马明木然的点了点头,不顾血污,平平托起方静娴,走向道旁的林中,选了一处林荫草地,放了下来。

这短短十丈的距离,他像是不胜负荷,极度的哀伤,使他变得软弱不堪,牛行蜗步,好不容易才走完。

王芳翠望着他的身影,无言的摇了摇头。

司马明像大梦初醒般的道:“翠姨,她还有救……”

“什么,有救?”

“我拚着散尽功力,以‘九阳神功’……”

“唉……明侄,她五腑离位,胎流元失,大罗神仙也不能为力了!”

“可是,她不能死,不能,我必须让她活……”

“明侄,你冷静一点!”

王芳翠拭了拭泪痕,飞指疾点方静娴二十余处大穴,然后重重一掌,拍向“气海”,再以掌心贴上“天突”,以本身真元,徐徐逼入……

方静娴面色略见红润,胸部开始起伏,未几,睁开眼来。

司马明到这时,才泪如泉涌,悲切的唤道:“娴妹,妳……为什么要这样?”

方静娴努力微动着嘴唇,声如蚊蚋的道:“明哥,我……不怪你……”

“不,娴妹,妳应该恨我……说呀,妳恨我……”

“明哥,我对不起你……我没有替你……生下孩子……”

“啊……我……我是刽子手,我杀死了我的孩子,杀死了我的爱妻……”

“明哥……不要自责,这是命运!”

“命运?不,是人为的悲剧!”

司马明用手轻轻抚着她的秀发,泪水,像岩缝里的滴泉,颗颗不断。

王芳翠嘶声道:“静娴,妳做了天下最愚蠢的事,妳为什么不听我的劝告……”

方静娴一双失神的眼,费力的转动着,把视线移向她师父,哀哀的道:“师父,您……视我如女,天高地厚之恩,只有来生……再报了!”

幽幽断肠语,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为之下泪。

枯涩的眼角,挤出两滴晶莹的泪珠。

视线,又缓缓移回到司马明的面上。

“娴妹,妳为什么……不早说明……妳的身份?”

“我……不能……”

“为什么?”

“第一,师门……戒律,第二……父母临死……把子玉交给我……他做出了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是我的错,我……应该为他赎罪,希望他……自新……”

司马明咬牙切齿的念了一声:“方子玉!”

如果方子玉就在面前,他会毫不考虑的劈了他。

现在,过去的一切疑虑,一扫而空了,迭次救他,对他援手的“毒中之毒”,是方静娴的化身,而做出绝灭人性的行为的“毒中之毒”,是方子玉,她的胞弟。

做姐姐的,为弟弟的罪孽付出了代价。

她希望他能败子回头,以免愧对泉下的父母。

然而,这代价太大了!

“乾坤老人”曾预言方静娴百日之内必有奇祸,这预言应验了。

方静娴双目一闭了一会,又费力的睁了开来,孱弱的道:“明哥……答应我……一个要求……”

“妳说吧!”

“你能饶恕子玉……吗?”

“这……”

司马明面上,涌起了一层可怕的杀机。

方静娴吃力的又道:“明哥,我别无……所求,只这……么一点心愿,答应我……饶恕他……帮助他重新为人,我虽死……”

“不!娴妹,我不能让妳……不,我赔出性命,也要设法……”

方静娴面上起了一层红晕,呼吸突地急促起来。

王芳翠贴在她“天突穴”上的手,微见颤抖,汗珠滚滚而落。

方静娴以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道:“明哥,答……应我?”

司马明痛苦的咬了咬牙,道:“我……答应……”

方静娴面上红晕褪尽,又回复原来的苍白,腮边泛起了一丝慰然的微笑,头向一侧偏了过去,寂然了。

王芳翠颓丧的收回手掌。

她死了!

司马明狂呼一声:“娴妹!”身形扑上方静娴的尸体。

这一刻,他只觉天旋地转,万念俱灰。

突地——

司马明一跃而起,目注方静娴遗容半晌,举掌拍向自己的天灵……

“你疯了!”

王芳翠大喝一声,扣住他的腕脉,接着道:“司马明,难道要叫她死不瞑目,你这是做什么?你放着血仇不报,师门遗命不顾,而效这愚夫愚妇之行。”

司马明喃喃的道:“翠姨,我情难自已啊!”

“明侄,我与静娴份为师徒,情同母女,我内心的难过,并不亚于你,但,这是人力所不能挽回的事,只有节哀顺变。”

“是的,翠姨,我将终生痛苦了!”

一座新塚,出现在林中。

墓碑上指书“故亡妻司马方静娴之墓”,下款“司马明立”。

墓前,静静地立着司马明和王芳翠两姨侄。

晚风夕阳,黄昏新塚,倍增凄凉。

王芳翠幽幽开口道:“明侄,死者已矣,我们走吧!”

“不!”

“你……”

“侄儿要伴墓百日,稍尽夫妇之情!”

“你有这个心意就可以了,别苦坏了身子!”

“翠姨,我觉得这样做好些!”

“唉!好吧,我必须寻到方子玉那孽障,不要再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翠姨请便!”

“我还有句话告诉你,‘白骨夫人’是先师,业已于二十年前作古,我继承了她老人家的衣钵!”

“哦!”

“你明白了?”

“是的,翠姨,家母……”

“怎么样?”

“侄儿已见到了她老人家!”

“哦!真的?”

王芳翠面上倏现一片激动之情。

司马明又道:“她就是江湖所传的‘穿胸会’之长,其实,她真正乃是‘血坛’之主!”

“哦!”

王芳翠惊愕的退了一个大步,颤声道:“太意外了,姐姐现在何处?”

司马明约略描述了一遍“血坛”的位置。

王芳翠不住的连连点头,道:“皇天不负苦心人,明侄,对于昔日的仇家……”

“侄儿已有所本,首恶是骆子瑜!”

提到骆子瑜,司马明的脸上立现杀机。

“明侄,你记得‘百草老人’?”

“是的,侄儿亲手劈了他!”

“你听说过‘百面魔王’这名号吗?”

“百面魔王?”

“不错,黑道巨魁,阴残狠辣,易容之术,独步天下,功力之高,是世所仅见,他就是‘百草老人’的师兄?”

“怎么样?”

“听说‘梅花会’聘了一个‘太上护法’,可能是这魔头!”

“何以见得?”

“这魔头久已不现江湖,近日有发现了他的行踪!”

“如果他公然助纣为虐,侄儿不会放过他!”

“这魔头狡诈百出,你应多加防范。”

“谢翠姨指点!”

“还有,‘梅花会’总坛所设‘梅花奇阵’,你是否……”

“侄儿对此极感辣手!”

“这个……你无妨请教‘世外闲人’,也许他能指点你!”

司马明的精神一振,道:“世外闲人精通奇门阵法?”

“当今武林人物中,数他最强,至于说到精通两字,似嫌勉强了些!”

“舍此别无他人?”

“有,不过……”

“怎么样?”

“也许已不在人世,如果是他的话,问题可迎刃而解!”

“谁?”

“宇内搜奇客李一心!”

“李一心?”

“不错,难道你……”

“侄儿听‘乾坤老人慕容真’提起过!”

“此老尚在人世?”

“不得而知!”

“可遇而不可求,你还是专访‘世外闲人’为上!”

“是的!”

“我走了,你自己珍重!”

王芳翠长叹一声,飘然而逝。

司马明傍着墓碑,坐了下来,陷入痛苦的沉思中——

他想到“血剑”之争,第一次与“毒中之毒”见面。

之后不久,“毒中之毒”对他改变了作风。

再以后,他中了“毒玫瑰马素真”的“玄牝摧阳指”,方静娴做了替身,他在神志不清之下夺取了她的贞操,她因此而受孕。

谁能想像得到“毒中之毒”会是方静娴的化身。

在王芳翠作主之下,他与她为正式夫妻!

他为了一个“仇”字而奔走,他什么也没有给她,任何一个做丈夫的,最起码应该给予妻子的……

他准备以死偿恩的誓约,无形中消失了。

他宁愿死,而不愿妻子是“毒中之毒”,然而,事实是无法改变的啊!

日出!

日落!

朝朝又暮暮!

他伴着那一堆黄土,守墓百日,这是他对她唯一所能表示的一点夫妻之情,除此之外,他还能为她做什么?

他用全部的时间,来缅想方静娴的声音笑貌,以及她生前的一切,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沉浸在凄苦与悔恨之中,他尽量折磨自己,这样,似乎觉得在心灵上轻松一些,他以这种方式,来泄心里面的悲痛。

他希望用这些日子,使记忆多留一些痕迹。

表面冷漠,高傲,而内心热情似火。

他和她是同一类型的人。

痛苦的日子,似乎过得极慢,而当你略一回顾时,又觉太快了。

这是一个月后的一天中午——

司马明拖着疲惫的身心,从附近镇上带了些干粮回到墓地。

当他快走近墓地之时,微风送来一阵香火纸箔的气息。

谁,到方静娴墓前来烧香化纸?

司马明心中一动,提气轻身,了无声息的飘身入林。

坟前,俯伏着一条人影。

他,正是豺狼成性的方子玉。

司马明登时双目尽赤,俊面立笼恐怖杀机,步步走近……

方子玉犹如未觉,双肩抽动,原来他在哭墓。

司马明在距方子玉一丈之处,停下身形,冷森森的唤了一声:“方子玉!”

方子玉站了起来,转身面对司马明,一副木然神色,半晌才道:“姐夫!”

“方子玉,你知道你姐姐因何而死?”

“因为我造的孽而死?”

“你知道,很好,现在你用毒或用什么毒辣招式,向我出手,否则你没有机会了,快,出手,攻击我……”

“姐夫……”

“方子玉,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充满杀机的腔调,令人听来不寒而慄。

方子玉依然没有什么特殊表情,擦了擦红肿的眼睛,平静的道:“姐夫,我自己知道罪该万死,你下手吧,我无话可说!”

司马明被他这出奇的态度惊得一怔,但还即又被浓烈的杀机所掩,切齿道:“方子玉,你以‘无影之毒’毒杀尚小娟和她的爱人李文祥,而你姐姐变成了被人索仇的对象,你骗奸无辜少女董萍,始乱终弃,还毒杀其母,她已为你生下了一个孩子,可是,她请求我杀你……”

方子玉面上的肌肉牵动了几下。

司马明一顿之后接着道:“你奸杀‘白发仙娘’的女徒丁婉,她是我的朋友……”

“姐夫……”

“你狼心兽行,你姐姐作了替罪的羔羊!”

“姐夫,让我死在你的手中,用最残忍的手段!”

说着,低下头去。

他澈底的悔悟了,然而,太晚了。

“看着我!”

司马明暴喝一声,双目似乎要滴出血来。

方子玉抬起了头,满面愧悔之色,没有半点死亡的恐惧,泪水,顺腮而下,这不是矫揉做作,这是人性的复活。

司马明单掌暴扬,照定方子玉的头顶劈落……

就当掌锋距方子玉头顶不及半尺之时,司马明倏然刹住势子,他无法对他下手,他想起了方静娴临死交待的话。

“……饶恕他……帮助他重新做人……”

他能令死者失望吗?

忍心让妻子死而不得安息吗?

就事论事,他恨不得把他劈成肉酱。

然而妻子临终遗言,使他下不了手。

于是——

他恨恨地哼了一声,撤回了手掌。

方子玉依然平静,但略感意外的道:“姐夫为何不下手?”

司马明切齿道:“我曾答应你姐姐不杀你,方子玉,她替你作了赎罪的牺牲,她临死仍然念念不忘你,她为你求饶,你……是人吗?”

方子玉扑地朝墓前一跪,以头叩地有声,痛哭道:“姐姐,我罪大恶极,不求妳饶恕,但求妳知道,妳禽獣不如的弟弟悔悟了……姐姐……妳听见吗?……太迟了啊!”

颤抖的手指,猛地戳向右边的“太阳穴”。

“住手!”

司马明大喝一声,闪电般射出一股指风,点向方子玉的“曲池穴”,方子玉的手应声垂了下来。

“你想死迟了,你应当在你姐姐未死之前死,现在,她死了,为了要使你活,延续你家的烟火。”

方子玉缓缓站起身来,额角因叩地流出涔涔鲜血,那神情是惨厉的,他像是自语般的道:“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却死了,我还配有生存的资格吗?……”

司马明愤恨的火焰渐渐地熄灭了,一个回头的浪子,他能再说什么呢?

“方子玉,董萍她已为你生了一个孩子,那是方家的骨肉,同时对于董萍你应该有所安排!”

方子玉默默地点了点头。

司马明接着道:“你可以走了,希望你不要让你姐姐泉下含恨,好好地重新做人!”

“姐夫,我会的!”

“你走吧!”

方子玉再次跪倒墓前,志哀片刻,然后起身蹒跚而去。

司马明望着他的背影,一声长叹,心里不知是苦还是辣。

他不由重覆着刚才方子玉说过的那句话:“该死的没有死,不该死的反而死了……”

就在此刻,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接住话头道:“的确该死!”

声音传至,司马明大吃一惊,循声望去,一个臃肿奇矮的白发老者,已来到身前不及三丈之处。

他,正“偷星盗月施万全”。

司马明一拱手道:“前辈别来无恙!”

“偷星盗月施万全”冷哼了一声道:“小子,想不到你会是这么一种人,哼,我老偷儿瞎了眼……”

司马明愕然道:“前辈这话什么意思?”

“偷星盗月施万全”双目拼火,厉声道:“小子,想不到你得到神功,却丧失了人性……”

司马明满头玄雾,骇然退了一个大步道:“前辈这话何所指?”

“小子,天下没有无敌的武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并不是有一技之长,就可以目空四海,胡作妄为,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

“前辈何不把话说明白些?”

“我老偷儿要你的命,这够明白吗?”

司马明再退了两个大步,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慄声道:“前辈要杀我?”

“不错,我老偷儿自知不是你小子的敌手,但为了老朋友,只好卖命了!”

说着,前欺两步,须发蓬飞,老脸布满了杀机。

“这不是说笑吧?”

“哼,说笑……”

“前辈总该有理由呀?”

“理由?‘无极门’名门正派,想不到你以这种残酷的手段施之于‘无极堡’,小子,你有人性吗?”

司马明恍然而悟,原来老偷儿是为了自己寻仇“无极堡”的事,不知他与“无极门”有何渊源,但,自己向“无极双老”索仇名正言顺……

当下冷静的道:“前辈,晚辈不得不如此!”

“你小子认为是应该如此?”

“可以这么说!”

“那没有话说了,我老偷儿一生虽没有做过什么罪恶的事,但也没有行过什么善事,现在就有生之年,为武林除去一害也好!”

除害两个字使司马明有点受不了,若非看在以往的情份上,他早已出手了。

“偷星盗月施万全”身形再向前欺近数步,双方相距已不及两丈。

司马明咬了咬牙道:“前辈势非动手不可?”

“当然!”

“晚辈盼前辈三思而行?”

“我老偷儿早已考虑周详了!”

“可是晚辈不想伤及前辈!”

“小子,我老偷儿正好相反,今天非毁了你不可!”

司马明冷傲之性被激发了,不屑的道:“恐怕你阁下办不到!”

“偷星盗月施万全”怒喝道:“小子,你就试试看!”

看字声落,人已欺到了司马明身前伸手可及之处。

司马明傲然卓立,凭不世神功,老偷儿绝难伤他毫发。

“偷星盗月施万全”却不立即出手,反而哈哈狂笑起来,那笑声不类平时的笑声,似疯狂,又似悲愤……

司马明不由心里发毛,估不透这以难缠难惹驰名江湖的老偷儿,弄什么玄虚。

蓦地——

一声断喝,突告传来:“老偷儿,使不得!”

接着,数条人影先后涌现场边。

司马明大是骇然,现身的是妻子毕瑶红,“地堡”左右辅弼,外务总管唐中川。

那出声喝话的是“左辅施光廷”。

毕瑶红一行四人,齐齐以骇极之色注视着老偷儿。

司马明更加不解……

“左辅施光廷”激动的道:“老偷儿,你这是何苦?”

“偷星盗月施万全”敛住笑声,目光一扫四人,冷冷的道:“我老偷儿既定的主意例不更改!”

“右弼周允中”惶然道:“老偷儿,你准备玉石俱焚?”

“不错!”

“你这是……”

“为武林除后患!”

司马明不禁心中一动,玉石俱焚是什么意思,难道……心念未已,忽然瞥见老偷儿右手紧握,似藏有什么东西,他明白了,论武功,老偷儿绝伤不了自己,他口口声声要毁去自己,必然另有所恃。

出手?

不出手?

他犹豫了,如果他此刻猝然发难的话,老偷儿难逃一死,但他又似乎觉得不忍。

“偷星盗月施万全”似已看出司马明的心意,嘿嘿一声冷笑道:“小子,你出手也是死,不出手也是死,老偷儿这条老命已经拚上了,我手中握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告诉你,‘吸血灵虺’,我只要松手,你插翅难逃,不过小子,你有机会杀死我老偷儿,但你没有机会逃过‘吸血灵虺’……”

司马明毛发俱竖,蹬蹬蹬退了三个大步,想不到老偷儿竟然以传说中的吸血怪物来对付自己。

“吸血灵虺”百年难见,为蛇虫类之王,不畏刀剑水火,大如一只竹筷,身附着薄翼,飞行绝迹,一旦附及人体,立即破肌裂肤而入血管,一面吸血,一面排泄,至被噬者血尽身死为止。

“地堡”公主毕瑶红粉腮白里泛青,显然惶急到了极点,激动的道:“施前辈,我是他的妻子……”

“老夫我知道!”

“小子可否说几句话?”

“讲吧!”

“前辈以这种残酷的手段对付他,必有充分的理由?”

“当然!”

“晚辈愿闻?”

“他以‘穿胸利刃’搏杀‘无极双老’,乃是为了报仇,未可厚非,他不该血洗‘无极堡’,鸡犬不留,劫夺‘翡翠扇’……”

司马明震惊了,这是从何说起,惊“啊!”了一声道:“什么,血洗‘无极堡’?”

“偷星盗月施万全”厉声道:“难道你否认?”

“不错,我否认!”

“无极掌门临死吐证,你否认不了!”

“请问事发何时?”

“半月之前!”

“半月之前?”

“嗯!”

司马明松了一口大气道:“我在此伴墓已经月余,寸步未离!”

“地堡”诸人同时“哦!”了一声。

毕瑶红粉面一变,欲言又止……

“偷星盗月施万全”冷哼了一声道:“谁证明你寸步未离?”

“这……”

“小子,天底下不会有两个司马明吧?”

一条人影,电飞而至,赫然是一个珠围翠绕的绝色少妇。

她,正是司马明的阿姨王芳翠。

众人俱是一怔。

司马明心中一喜,急唤了一声:“翠姨!”

王芳翠一副气急败坏之色,匆匆扫了在场的人一眼,瞪目向司马明道:“明儿,你疯了?”

司马明俊面一变,道:“我……”

“你强索‘峨嵋’镇山之宝‘紫玉呗叶’,还毁去了该派三护法长老……”

司马明已意识到事非寻常,慄声道:“翠姨,我没有呀!”

王芳翠秀眉一扬道:“你没有?”

“是呀,一月多来,我寸步未离!”

“真的!”

“侄儿没有说谎的必要,难道您认为侄儿我会做出那等事来?”

毕瑶红粉腮骤变,颤声道:“明哥,你说一月多来你寸步未离此地?”

司马明被弄得晕头转向,大声道:“不错!”

“你……真的……”

“红妹,什么意思?”

“二十天前,你不是回堡……”

毕瑶红心中尚以为司马明为了脱嫌,才说出以上的话,是以话之说了一半,便即停住,以观他的反应。

司马明可就不同了,他本心中坦荡,一听毕瑶红说了这么半句,立即感到事情大有蹊跷,这接二连三发生的事,绝非偶然,双目睁得滚圆的道:“红妹,妳说什么?”

“我……”

“说呀?”

“二十天前,你不是匆匆回堡取去‘九阴真经’……”

“九阴真经?”

“噫!你……”

“我根本不曾离开此地半步!”

满场的人,齐齐面上变色。

“偷星盗月施万全”退离开司马明数步,惑然道:“小子,血洗‘无极堡’的不是你?”

“前辈,难道信不过我?”

“奇怪……”

“一定有人假冒我的形貌做案……”

“出差之外别无解释了,但会是谁呢?目的何在呢?”

突地——

王芳翠娇喝一声:“什么人鬼鬼祟祟?”身形一弹,闪电般划空向林外掠去。

司马明一笑道:“前辈大可不必挂齿,过去了,不提也罢!”

毕瑶红移身到司马明面前,惶急的道:“明哥,那册‘九阴真经’是爹爹……”

司马明咬紧钢牙道:“红妹,我会尽力把它寻回,那冒充我的人,我誓要找到把他碎尸万段!”

“噫,明哥,这墓……”

司马明面色一惨,道:“方静娴死了,她的死因以后再告诉妳!”

毕瑶红与司马明的结合,虽说依礼遵制,但论起来方静娴是元配,她变成了侧室,闻言之下,芳心之中升起一缕难以言喻的感觉,当即转身墓前,盈盈下拜,默哀了片刻,才站起身来。

司马明心念几转之后,毅然道:“我本打算伴墓百日,现在变生突兀,只好对死者食言了!”

“明哥,我……”

“红妹,妳最好回堡!”

“我想跟你一道……”

“红妹,为了防止像这类的事重演,妳最好回堡。”

这话使毕瑶红悚然而震,十分为难的点了点头。

司马明忽地想起一件事,神色凝重的道:“红妹,本堡地处隐秘,那冒充我的人是如何进堡的?”

“外务总管唐中川”单膝一曲,激动的道:“禀驸马,卑职一时失察,致令属下一位香主引狼入室……”

“你说事实经过?”

“属下段卜昌香主轮值巡察堡外百里地区,急逢那假冒驸马之徒,不辨真伪,引入堡中……”

“我明白了!”说着转向毕瑶红道:“红妹,以后呢?”

毕瑶红愤然道:“那厮假装感患风寒,声音变质,我一时大意,坠入彀中,他见面就讨‘九阴真经’说有急用,随即携经匆匆离堡,事后我感觉不对,所以才离堡找你以明真象!”

“哦!”

“外务总管唐中川”再道:“属下段香主大意失职,卑职回堡将按规处置,至于卑职,请驸马与公主定罪。”

司马明一挥手道:“唐总管请起,事出非常,错不在一人,不必重提了,注意今后为是!”

“谢驸马恩典!”

“红妹,妳与他们三位起程吧!”

“可是你一人在外,孤掌难鸣,我怎能放心……”

“这可不必多虑!”

“不必!

“我命他们暗中跟随,必要时也好传讯应变?”

司马明不忍过拂妻子关注之意,勉强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

“明哥珍重,事毕立即回堡!”

“我会的,红妹妳也珍重!”

“属下拜别驸马!”

左右辅弼和外务总管齐齐躬身施礼。

司马明略一含首道:“三位免礼!”

毕瑶红依依不舍的率同三人离去。

“偷星盗月施万全”语音沉重的向司马明道:“小子,你对这些卑劣的阴谋,心中有何打算?”

“捉拿元凶!”

“你认为可能是什么人所为?”

“目前很难说!”

“噫!你那阿姨怎地一去不返?”

司马明怔了一怔,随即释然道:“可能尾追不舍!”

口里答应,心里却在想,阿姨继承了“白骨夫人”的衣钵,功力之高,武林中已极少对手,安全绝无可虑。

老偷儿又道:“无极门上代掌门与我是生死之交,他门中遭此惨祸,老偷儿岂能袖手……”

司马明这才明白老偷儿那份急于寻仇的激愤由来,突然他想起了向“无极双老”索仇之时,所遇的那白衣女子赵家淑,她的身手一般武林高手已难望其项背,难道这冒充自己的人功力已达不可思议之境,否则岂能顺利的血洗“无极堡”?

在自己之前,“梅花会”也曾扬言血洗“无极堡”,目的是那“翡翠扇”。

而冒充自己行凶的人,劫走了“翡翠扇”,两者目的相同,全都是为了那柄“翡翠扇”。

“难道是‘梅花会’派人所为?”

但“梅花会”中那来这等高手?即以骆子瑜而论,功力比赵家淑也强不到那里。

一个月时间之内,“地堡”失了“九阴真经”,“峨嵋派”镇山之宝“紫玉呗叶”被夺,这是骇人听闻的大事,也是一个可怕的阴谋……

要解开这个谜,首先必须找到那冒充自己的凶徒。

能使自己妻子毕瑶红以及“地堡”中高手分辨不出真假,这冒充自己的人,易容之术冠绝武林。

会是谁呢?

心念之中,迫切的望着老偷儿道:“前辈,在下有几个问题请教!”

“说说看!”

“翡翠扇与紫玉呗叶各为两个门派传派之宝,宝在何处?”

“据传闻,‘无极门’的‘翡翠扇’与‘峨嵋派’的‘紫玉呗叶’均为稀世之珍,前者是万年寒玉所造,后者是万年温玉所雕,如果扇叶合璧,阴阳互生,可以帮助练武人攻通‘生死玄关’,达到至上境界!”

“哦!”

“还有什么问题?”

“当今武林,谁精于易容之术?”

“这个……首推‘白骨夫人’一脉的‘玄天大化易色’之术!”

司马明暗自点头,又道:“以在下所知,‘玄天大化易色’之术,仅能改变形貌而不能仿效他人形貌……”

“不错,是这样!”

“除此之外呢?”

“丐帮首席长老‘神龙丐何桓’可算此中翘楚!”

“神龙丐何桓?”

“嗯!”

“之外呢?”

“没有值得一道的了!”

司马明剑眉紧蹙,老偷儿所提供的两个线索,都似乎不可能,堂堂丐帮长老,当然不会甘冒武林的大忌,而做出这种事来,“白骨夫人”一脉,就是阿姨王芳翠师徒更毋须考虑,当下又追问道:“没有了?”

“偷星盗月施万全”闭目半晌,道:“有是有,不过……”

“怎么样?”

“那魔头已数十年不履江湖……”

司马明心中一动,脱口道:“百面魔王!”

“不错!”

司马明大叫一声道:“是他!”

“什么,是他?”

“毫无疑问了!”

“心中,你何所据而云然?”

司马明不答,凝目云际,他要整理一下紊乱的思绪,据阿姨王芳翠透露,“百面魔王”已再度现身江湖,极可能是“梅花会”所聘的“太上护法”,而不久前“百草老人”曾说过如以“九阴神功”合以“九阳神功”,可练成“无极神功”。

“梅花会”幕后主持人骆子瑜,本身已具备十二成“九阳神功”,他极谋“九阴真经”是意料中事。

“百草老人”是骆子瑜的岳丈,而“百面魔王”却是“百草老人”的师兄,论渊源,自己的推断可以成立。

自己是“梅花会”生死之敌,对方冒充自己行事,可收一石双鸟之效,既可达成目的,又可为自己树敌。

于是,忍不住又脱口说了一声:“准是这魔头无疑了!”

“偷星盗月施万全”急躁的道:“小子,你说出所以然呀!”

司马明约略的把自己的推测说了一遍,老偷儿连搔白首道:“小子,确有可能,确有可能!”

“在下还有个小疑问!”

“说吧!”

“无极掌门赵令奎有个女儿叫赵家淑……”

“有,怎么样?”

“她身手不弱!”

“小丫头幼有奇遇,已不算无极门下,不过她的师门不详,每年难得回堡省亲一次,惨案发生的当天,她没有在场!”

“哦!这就难怪了,否则以她的身手或可挽回劫数。”

“这是天意,没有旁的解释了!小子,她……方静娴如何死的?”

司马明又一次面对椎心沥血的残酷现实,忍住泪把经过说了出来,但隐住了王芳翠师徒的出身不说。

老偷儿默然摇了摇头,又道了一声:“天意!”

司马明报以一抹怆然的苦笑。

老偷儿正色道:“小子,你作何打算?”

“犁庭扫穴!”

“梅花会?”

“不错!”

“你进得了‘梅花奇阵’?”

“在下已有打算,现在先要去办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准备往访‘世外闲人’,请教破阵之法!”

“如此,我们分道扬镳吧,各办各事!”

老偷儿滚动着臃肿的身形,眨眼消失林中。

司马明面对爱妻方静娴的坟墓,作了告别的凭吊,两串泪珠,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世事无常!世事……”

他重覆着方静娴生前说过的这一句话,世事如白云苍狗,瞬息万变,在他自己的经历中,他深深地体会到了“世事无常”这四个字的真意。

他三步一回头,怀着一颗破碎的心,离开了墓地。

那堆土,掩盖着他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同时也埋葬了他的感情。

出了林,便是官道。

时而擦身奔过的快马和疾掠如飞的武林人,使他的豪情逐渐从悲哀中抬头,奔行的速度,在不自觉之中加快。

他的目的地是“无影山”。

他希望“世外闲人”能指示他破解“梅花奇阵”之法。

“无影山”雾锁云封,连山影都看不到,好在司马明是旧地重临,熟路轻车,觑准方位,破雾而行。

一座叠石山,从雾中逐渐显现出来。

上一次,他因中了“北毒”之子东门舜的“百日归”之毒,和“长恨书生”一同来此求取“蛇含草”,如今“长恨书生”业已作古,触景生情,不由黯然长叹。

顾盼之间,他已来到石峰的半腰。

这里,是他上一次与“世外闲人”交手的地方,再以上,他却没有登临过。

他考虑着是否直趋峰顶?

心念几转之后,以千里传音之准,凝集真气,向峰顶发话道:“世外前辈,在下司马明有事求见!”

一遍!

两遍!

…………

他连叫了五遍之多,静候了盏茶时间,竟然毫无反应,不由大是惑然,“世外闲人”避世独处,说什么也不可能离开的,但,为什么没有反应呢?

难道这怪老儿不愿见生人?

难道……

踌躇了半晌,他终于决定奔上峰头。

峰头雾气更浓,但司马明已今非昔比,视力仍可达十丈之外。

一椽三开间的茅屋,呈现眼帘。

司马明在距茅屋三丈之处停下身来,高声道:“司马明求见前辈!”

奇怪,仍无丝毫动静。

司马明不由心里发毛,若非这怪老儿离山他往,便是发生了意外……

他忐忑地慢慢欺近茅屋,两扇木门虚掩,被山风吹得一开一关,发出格格吱吱的刺耳声音,令人起一种鬼气森森之感。

略事犹豫。

他推门而入,目光扫处,不由大感意外。

只见一个身着黄衣的白发老人,端坐在迎门的一张木榻之上,正是不折不扣的“世外闲人”。

司马明不由面现赧色。

抱拳为礼道:“在下冒昧闯山,请前辈原谅!”

“世外闲人”一双精光灼灼的眸子,紧盯在司马明的面上,一不稍瞬,久久才慢吞吞的道:“小子,你就是‘邪神第二司马明’?”

这句话使司马明心头一震,对方与自己并非初见面,怎会问出这等话来,况且,那声音似乎也不对,可是,对方是“世外闲人”不假……

当下皱眉道:“前辈健忘,在下前此曾蒙赠过‘蛇含草’,难道……”

“哦!你此来何为?”

司马明一楞,那声音,的确不像是他记忆中的“世外闲人”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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