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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灯闻言摇头道:“我不知道,请师父告诉我吧!”

少停,病侠在黑暗中似乎移动了一下身子道:“我为什么要传你功夫?现在暂时不告诉你,我先告诉你,现在要传你什么功夫。普通人学艺,大半是学掌法、剑法,就是内功轻功,也都是用来杀人的,你想想看,江湖上这么多学武之人,你杀我,我杀你,到后来不是都杀完了吗?”

心灯听着暗道:“他的说法虽然很怪,但又好像有点道理?”

病侠在黑暗中继续道:“我现在传你功夫,不是用来杀人,而是用来防身的,要论掌法、剑法及点穴,冷古高过我,根本也用不着我教……”

病侠说到这里少停,接着又道:“说起来这套功夫还是源自你们佛门,我早年偶而习得,只可惜那时我岁数已大,加上又染上了沉疴,不然我也早就成了天下侠王了!”

心灯听到这里,再也沉不住气,问道:“师父,到底是什么功夫呀?”

病侠听罢,继续说道:“以后你还是叫我病师父罢,省得你两个师父弄乱了,我这套功夫叫“大乘般若神功’,你可听说过?”

心灯听罢沉索半刻,摇头道:“病师父!我没有听说过,不过……听这个名字倒不错。”

病侠“嗯”了一声道:“这就是了,不要说你,就是一些江湖前辈,都不知道这种功夫,可笑他们还以为这名字是我杜造出来的呢,这套功夫主要的功用是抗御外侮,修生养命,据说练到最高境界时,可以水火不侵,刀剑不伤,不过我们是练不到这种境界的……”

心灯听病侠如此说,不由喜得心中怦怦乱跳,但他又有点不太相信,耳中听得病侠又道:“今天时间已经耽误了不少,现在你就跟着我背口诀吧!有不懂的地方先不要问,以后我自然讲给你听,现在跟着我念吧。太苍之虚,极海之幼,修生养命,所重气‘一’……”

病侠说着便不停的背诵下去,约有数百句之多,一霎时背完,问心灯道:“你都记得了么?”

心灯听罢吓了一大跳,忙道:“病师父!这么多我怎么记得住呢?”

病侠闻言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悦地道:“也许我身体不好,性子太急了;也许是你太笨了,现在我念一句,你跟着念一句。”

病侠说着又从头念起,心灯连忙全神贯注,一句句的跟着念下去,拼命的记忆,这样背了三遍,因字数太多,并且文句艰深,多谈“心”“性”之道,及人“意念”之控制,心灯直把头搞昏了,也不过只背下十几句。

那病侠好似情急异常,极度的烦燥,见心灯学得如此的慢,不由气得连连叹息道:“唉!算了!算了!急死我也没有用,想不到你外表看来聪明伶俐,实际上笨得如此……好了,你明天再来吧。”

心灯已然用了全部精力,病侠还是不满意,说话又如此难听,羞急之下,蹩了一肚子闷气,闻言只好站起身子,低声道:“好!我回去了,明天我再来找你……”

病侠不答,只哼了一声,心灯觉得很不是味,加上在洞内闷了半天,满身的不舒服,当时也就不再说话,手摸着墙,慢慢向外走来。

这次出去比进来还要难,心灯直摸了好半天,才摸到洞口,看天色不由吓了一大跳,原来天光早已大亮,心灯没想到自己竟在洞中待了一整夜,回忆一下,自己也不相信,看看那黝黑阴湿的山洞,想到病侠还坐在里面,不由摇头叹道:“唉!难怪他身体这么坏,一天到晚坐在里面……”

心灯想着放快了脚步,由布达拉宫后门进去,绕了半天才到了前面,心灯走了这么一大段路,竟未遇见一喇嘛,也未听见念经之声,不由心中甚是奇怪,但他腹中饥饿,便直奔了斋堂。

进了斋堂之后,不由使心灯更为惊奇,原来斋堂内已是空无一人,众喇嘛的碗筷都还在当地,有的原封不动,有的吃了一半就放下了,心灯见状大奇,心想:“怪了!这七千多喇嘛都到哪儿去了?”

心灯想着,便顺手由萝筐中取了二只糍粑,就着酥油茶,匆匆的吃完了,连忙向正殿跑去。

心灯转过了经堂,这才看见全宫七千多喇嘛,都聚集在正殿前的广场上,职位高的数十老喇嘛站在正殿的台阶上,但却无藏塔在内,全体喇嘛均是鸦雀无声地,在听代理经堂职位的一位“莫古”老喇嘛讲话。

心灯一夜未归,心中不禁有些惭愧,连忙双手合十,由后面低头走来。

莫古喇嘛见心灯回来,立时停止了讲话,用藏语高声叫道:“心灯!莫路哦郭睡,兰求板脱约呢卡!”

这句话的意思是:“心灯,你快过来,我们都在找你。”

心灯闻言不知何事,连忙加快了脚步。众喇嘛听说心灯回来,一齐转回了头,立时纷纷交语,满为惊异之色,心灯被弄得莫名其妙,心知必然有事情发生。

心灯走上了石阶,莫古双手向前一伸,众喇嘛立时停止了讲话,莫古大声问道:“心灯!你胙晚到哪里去了?”

心灯心中一动,知道寺中晚上必然发生了大事,当下连忙答道:“我昨晚没有出去呀?”

莫古闻言又问道:“你昨晚未出去,为什么早上起床,用斋你都不在?快告诉我。”

心灯闻言忙道:“我今早四更醒来,因为我明年就要还俗了,所以到后山去‘埋经’去了。”

原来西藏喇嘛有一习惯,即如果遇见重大的事发生,像职位高升、还俗、俗家丧亲等情形,往往独自一人,在天色未亮时,诵经数篇,然后用手挖一土坑,将自己所诵之经埋于土中,名曰“埋经”,其意义为何,连他们自己亦不知道。据笔者揣度,可能是佛门弟子,四大皆空,故将所发生之事,诏告于佛,然后埋掉不留记忆,至于还俗大概是还经予佛,有脱离之意。

莫古听罢,果然深信不疑,点头道:“如此说来,你是不知道这事了?好,你下去吧。”

心灯心中虽然疑虑,但又不敢多问,闻言施礼而退,回到了那群小喇嘛身边,莫古继续了他的谈话,心灯轻声问一小喇嘛道:“师兄,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呀?”

那小喇嘛凑在心灯耳朵上,轻声道:“今天该主持大师赐斋,早斋时斋堂师父去请,哪知道藏塔师父不见了,一直到现在还没找着呢!刚才你不在,大家都以为你也不见了……”

心灯听到这里不由一惊,暗道:“莫非藏塔也被人杀害了?怎么会有人专门杀喇嘛呢?”

心灯惊异之中,耳中听得莫古在石阶上道:“主持大师没有留下一个字,昨晚以前也未面谕我等,现在突然失踪,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由于宫内近来发生很多灾祸,令我们不能不为主持大师担心,但我们相信,以主持大师的佛力,必可获得我佛的祐护平安归来,但是万一大师不回来,那么一定得了真佛飞升去了,宫内不可无人主持,所以我与各位长老商定,如果十天内,主持大师还不回宫,那么我们便要举行盛大法事,贺他得道飞升,然后往‘色拉寺’请我第四辈达赖,荣丹喜穆错来寺主政……”

众喇嘛闻言无不欢跃,立时将藏塔之生死存亡置之度外。原来“达赖”为西藏黄教之最高领袖,藏人皆曰“活佛”,另有“班禅”者亦为黄教之领袖,地位与达赖相同。

(笔者按:达赖,班禅同为黄教创始人宗喀巴之得意弟子,关于达赖、班禅皈依宗喀巴为弟子事,据“噶尔母噶登尺巴大堪布”所述,颇为有趣,笔者不妨赘述一二,以供佛学者参考,读者如无兴趣,可略过不阅也。

按达赖,班禅二人,即“甲错”,“凯珠”二人,为宗喀巴八大首弟子中二人。所谓“凯珠”之意为“对佛学有特殊成就之意”,“甲错”为“代理教主”之意。

凯珠,甲错本为萨迦派教主之一,对宗喀巴本不信仰,但藏人皆祟拜宗氏,并推为教主,心颇不平,分别来与宗氏辩论。

凯珠行抵拉萨附近时,听到宗氏的弟子念“释迦牟佛赞”(“行宗论”),心中甚是惊异,至后到达色拉寺附近,恰好宗喀巴在讲学,凯珠遇见一挤牛乳之老妇,就问他道:“青海大耳之罗桑扎巴(因宗喀巴耳大鼻高)现在哪里?”

那挤牛乳的老妇人答道:“你问的可是教主?”

凯珠称是。老妇双手指着色拉寺道:“教主现在正在寺里讲经,你找他有什么事?”

才说到这里,恰好那只母牛拉出粪便,老妇问道:“你可知道粪头在何处?”

凯珠突然被问,一时答不出来,想了半天才答道:“以形相言,牛粪头在上面,以次序言,牛粪头在下面!”

原来牛粪落地后,粪头自然在上端,然而就牛排粪次序言,先出则为头,所以粪头又是在下面了。

老妇闻言含笑而去,意思是说:“你学识不错,可以去找教主谈佛了。”

凯珠到了色拉寺,立刻将佛学上极多深奥难解的问题问宗喀巴,宗氏一一为之解答,至此凯珠乃大彻大悟,跪拜宗氏为师,以后凡是外教对宗氏猜疑不满时,无论多远,凯珠必亲自跑去加以解释,使人心服,其信服宗氏之笃,于此可见一斑。

至于甲错到了拉萨,也恰逢宗氏讲佛,甲错带上了自己的教主帽子,很骄傲地走到色拉寺,谁知才到寺门,帽子忽然自行脱落(相传黄教护法金刚,惩戒甲错不敬,故脱其帽。)甲错心颇怀疑,他进寺之后,冒然的就坐在宗氏讲学的宝座之旁,宗喀巴并稍微的向外让了一点,到后来甲错听他讲学高深,凡是自己心里要问的问题,宗氏全部都解释出来,到此甲错大服,跪地拜求收为弟子,宗喀巴当时就说了一句话:“予道今后有人传授矣!”

这便是达赖、班禅拜师的经过,在西藏流传甚盛。笔者在拉萨时亦喜逛寺,为以此事询诸喇嘛,多能对答,皆谓达赖、班禅,佛至心灵,得拜宗氏为师并光大其教,绝非普通人可比。

笔者信笔写来,不觉离题已远,盖欲读者想见佛、圣之不易为,实非今日酒肉和尚之所可比拟也。)

再说心灯听莫古说,如果藏塔不归,将请达赖主寺,这话如果前一年听见了,他必定大为兴奋,因为他原来是虔心学佛的人,可是现在他已没什么劲了,独自想道:“管他谁来呢!反正我就快还俗了。”

这时莫古又将众喇嘛勤勉了一番,并且宣布自今日起,全部功课停止三天,没有用完早斋的喇嘛,少时自行食用,并派喇嘛将寺门关上,所有香客均不接待,寺中之事不可传出等。

心灯随着小喇嘛回到了禅房,一时众口交杂,有一半小喇嘛都想还俗,因为布达拉寺接二连三发生的奇事,已使他们无法安心习佛了。

心灯坐在床上一言不发,他一直猜想着藏塔的下落,他不相信藏塔会被人杀害,因为卢妪已走,病侠昨夜一整夜与自己在一起,以藏塔武功之高,若非另有高人,他是绝不会吃亏的。

心灯想了一阵,想不出所以然来,当下也就抛开不想。回忆了一下黑洞中所学口诀,不料一会功夫又忘了好几句,当下拼命的回忆着,只不过背了八句出来,心中不由甚是焦急,暗道:“糟了!今天晚上一定又要挨病师父的骂了。”

一日很快的过去,布达拉寺又恢复了前几个月的恐怖气氛,天一黑就没人敢往外走了,并且关紧了房门,有的念经,有的聊天,除了这建筑宏伟的佛寺,和寺内摆设及众喇嘛的打扮外,已没有一点佛门的气氛了。

入夜以后,心灯照例往那黑洞走去,这次他自寺内带了一个火摺子,到了洞门,他真不愿进去,可是不进去又不成,只好硬着头皮钻了进去。

心灯才一入洞,立刻大叫道:“病师父,心灯来找你了。”

洞内没有回音,心灯知道病侠脾气,不以为怪,借着洞口的月光,向内走了四五丈,前面便是一点亮光也没有了。

心灯把手中的火摺子拿好,才一打着火亮光,突有一阵急劲的掌风,怒海波澜般地拥了过来,心灯无防之下,被打个正着,掌力并未伤人,但那火摺子,却被掌风打灭,并且震出了好几尺远,落在地下。

心灯惊骇之下,却听得病侠低哑愤怒的声音喝道:“记住,以后到这里来,永远不准带火,否则我何必选这个地方?真个是胆大妄为。”

心灯被骂得一肚子怒火,又不敢出声,只好自认倒霉,心道:“如果不是好奇,谁要学他什么功夫。”

心灯心中埋怨着,按照昨夜记忆,一路走了进来,足足走了好半天,自己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听得病侠在侧干咳了一声道:“行了,再走就过了,胙天一来一回走了两趟,今天还是这么生,我看你真是笨得出奇。”

心灯一进洞便挨骂,两天来不知被他骂了多少句,当下不由对学艺的兴趣大减,闻言怏怏不乐的坐下,耳听病侠道:“把昨天学的背给我听,我猜你准忘了!”

心灯静了一下心,思索着背下去,他还是背到第八句便记不得了,前八句中还有好几个错字。病侠等了一会,听他背不出来,气得呼噜呼噜的骂道:“算了,你还学什么呀?滚吧!你给我滚出去吧,别学不成先把我气死了,唉!……”

说着一阵急喘,似乎又要咳嗽,但他却拼命的忍着,似乎在这个洞内,他连咳嗽一声都不愿意。

心灯见病侠被自己气成这样,并且骂自己的话越来越难听,当下又是羞愧,又是灰心,几乎流下眼泪来,强忍着咬了一下嘴唇,低声道:“病师父,你不要生气,我……我一定用功,你不要生气吧!我好好的学……”

心灯说着感到一种莫名的委曲,他鼻头一酸,话都说不出来了。

病侠闻言不答,两人沉默了好一阵,心灯才听病侠吐了口气道:“得了!你还伤什么心?难道是我骂错你了?你既然说用功,从现在起好好的跟我学。”

心灯连忙答应一声。病侠又开始背那口诀了,心灯战战兢兢地重复着,心中潜伏着一种被压榨的痛苦。

心灯不但不笨,并且是绝顶聪明的人,本来背诵口诀在他不算什么,因为他已能背诵千百篇的汉文、藏文、梵文经卷,可是由于病侠的烦急责骂,他越用心越记不住,进度甚是慢,病侠果然又沉不住气了,喝道:“好了!好了!你回去睡觉吧!我的天呀,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孩子,明天提早半个更次来。”

心灯此刻对自己的学习已是索然无味,灰心透顶,闻言一句话也不答,默默地摸出洞去,沿途还不时听见病侠的喟叹和责骂。

心灯出得洞来,天色未到四更,他灰心透顶,不由得流下泪来,自语道:“我真的笨吗?为什么以前师父传我武艺时,我一学就会?可是现在……我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笨呢?”

心灯此刻,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过和闷气,真恨不得抱头痛哭一场才好,悻悻的向庙院走去。

心灯正在伤心懊恼之时,突听得身后一少女口音叫道:“心灯!我回来了。”

心灯不由蓦地一惊,连忙转回了身子,月光之下只见佛英出落地像个女神般,只是她脸上的那块黑纱,仍然垂着,当时不由又惊又喜,连忙赶上一步道:“你……你真的回来了?你师父呢?”

佛英轻声的笑了一下道:“唉呀!跟她在一起,可真把我烦死了,我自己溜回来的,不知道她在哪里……”

心灯听罢暗道:“我这个病师父还不是一样,更不好伺候呢。”

心灯如此想着,不由关切地道:“那怎么行?她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你快回去吧。”

佛英听了,似乎有些不悦,气道:“我特地回来找你,你一见面就叫我走,早知道这样,我根本就不回来了。”

心灯闻言颇为着急,忙道:“不是的,你既然是她徒弟,当然就应该听她的话,你看吧!她一定会来找你的。”

佛英闻言稍微消气,笑道:“那有什么关系?她来找我,我跟她走就是了。”

心灯闻言不再说话,佛英也似乎无话可说,两人沉默了一阵,佛英才低声道:“心灯!我们到前面去玩玩?”

心灯闻言想不出什么话来回答,只妤默默地点点头。佛英向他招了招手道:“来!我们从这边走。”

说罢返身而去,这个女孩子,对心灯似乎有着一股莫名的吸引力,他连考虑一下都没有,一言不发的跟在佛英的身后,慢慢地走来。

二人走到一块平坦的土丘上,佛英一弯腰便坐了下来,用手指着身旁道:“心灯!你也坐下,我们不能站着说话呀!”

心灯却觉得一阵心跳,虽然他什么都没有想到,虽然佛英的脸还有黑纱遮着,可是这个十几年未接触过女人的小和尚,一旦与一个陌生、年轻,又好像是多情的女孩子独处时,将会本能的产生一种喜悦和恐惧感。

心灯红着脸,坐在佛英对面,幸亏是在月夜,而佛英面上又有黑纱,否则心灯一定不敢把头抬起来,就是现在,他也是双目下垂,不敢多看佛英一眼。

二人坐定之后,又是沉默良久。心灯这时很想找几句话说,可是二人这一坐近,鼻中闻得佛英身上清淡的软香,被微风阵阵吹过,只觉得耳鸣心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的搓着两只手。

二人对坐一阵,佛英突然低声笑了起来,心灯才痴痴地问道:“你……你笑什么?”

佛英笑着,用手把面上的黑纱整理了一下,笑道:“我们两个是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别人看见还以为你在教我打坐呢。”

心灯闻言自己也觉好笑,接道:“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佛英笑道:“你可以问我话呀!你只知道我的名字,别的什么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问呢?”

心灯这时算是有了话题,等佛英话才说完,立时问道:“你父亲母亲呢?你的家住在哪里?”

佛英听心灯立刻就问,她却突地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我父亲母亲全死了,我也没有家。”

心灯听罢不由感到很难过,心想:“我还是不要问她的身世,免得她伤心,我问点别的吧。”

心灯想到这里,突然想到她脸上一直蒙着黑纱,无论在夜晚或白天,从来就没见她拿下来,不由问道:“你脸上为什么老是盖着纱?为什么不拿下来?……”

下面还没问完,佛英突的站了起来,尖声叫道:“不要问!不要问!你不要问这个。”

心灯被吓了一大跳,也跟着站了起来,急道:“你这是怎么了?我以后不问就是。”

心灯说到这里,隐隐听得寺内四鼓已响,当下双手合十,向佛英施了一礼,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休要怪罪,小僧回去了。”

说完不待佛英答言,转身而去,佛英似乎想叫他,但却没有这么做,她听心灯突宣佛号,说话谦逊,似乎立刻就把二人的距离拉远了,心中不由怅然。

心灯实在是太心烦了,他想想自己在寺外所遇之人,不论男的女的,老的小的,一个个都怪得这么厉害,自己真是跳在烦恼圈中,无法自拔了。

心灯回到禅房,静思良久,深觉外界的生活对自己太不适合了,当下下了决心道:“我不还俗,也不学武了,我绝对不离开布达拉寺,我还要继续参禅学佛,因为只有他们离我心最近……”

心灯就这样想着,下了一个决心,他决心从今天起,再不去向病侠学艺了,并且也不与佛英在一起了,如果她来找自己,那么自己便对着她念经。

心灯想定之后,心情少安,连日疲累,倒下就睡。等到心灯睁眼时,已快到中午了,因为这三天寺内一切课全停,所以也无人来管。

心灯匆匆净了手脸,这时已是用斋的时候了,心灯随着众喇嘛用过了斋,出斋堂之时,突然有一同室的小喇嘛,跑来向心灯道:“师兄!那天布施二十两藏银的池施主又来了。”

心灯听罢不由大惊,忙问道:“怎么?她又来了,她在哪里?”

小喇嘛道:“她没有进来,刚才我在门口换松枝,看见她在外边走来走去,问我为什么这几天不接待香客,我没有告诉她,我看她定是来找你的。”

心灯听了心下略安,笑道:“胡说!怎么会是找我的?也许人家许了心愿,要不然为什么第一次就布施二十两银子?”

二人说着话,同时回到禅房,心灯怕她来纠缠,匆匆放下碗筷,带了一卷经卷,立时向侧殿奔去。

心灯到了侧殿内,一看一个喇嘛也没有,当时把门掩着,上了香,面对着释迦牟尼的金身佛像,虔意诚心的念起经来。

诵经三篇,已不知过了多久,此刻的心灯真是个青灯古佛,心如止水,朗诵之间,没有一丝杂念。

少时心灯又换上了两柱香,他看着袅袅的香烟,缭绕着释迦牟尼的金身佛像,心灯对他有着疯狂的崇拜和信仰,他不停的想道:“我是属于他的,我绝对不能离开他,外面那个大千世界太复杂了,太可怕了!我还是留在这里吧,如果明年中秋,师父定要我离开的话,我就逃到色拉寺或者逃到“别蚌寺’去。”

自此心灯无分昼夜,除了用斋入厕之外,竟然是不出殿,一心一意的在里面研习起佛经来,众喇嘛不由大为惊奇。

三天过去,心灯已然换了一个人了,他心中的疑惑、烦恼已经完全消失了,也许他是适合习佛的,也许是他在庙里住得太久了,他的生命似乎已经与宗教结为一体,是无法分开的了。

这是第四日上,时间已经是深夜了,心灯跌足调息,以师传心法,用内功来恢复自己的疲劳,正在运功之时,突听供桌之后,释迦牟尼佛像前发出了一阵急促低哑的咳嗽声。

心灯当时不由一惊,他可沉不住气了,把双目睁开,并未看见一人,但那咳嗽声则还在继续着,心灯知道病侠一定靠着供桌坐在地上,当时一横心,装着未闻,闭目不理。

过了一阵咳嗷之声渐渐的停了下来,一个枯瘦伛偻的重病老人,颤抖着由供桌后站了起来,他双手按着桌子,全身不住的颤抖,不知道是他病体孱弱,还是另有别的原因。

他看着这个英俊纯朴的小和尚,双目垂廉,是如此的安静、稳重和虔诚,他面上流露着自然的笑容,英华透顶,看得出是个大智大慧的人。

病侠看着,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呐喊:“这个孩子不能埋没在佛门!我一定要他脱离这个桎梏,何况我未了的事情也必须由他去办……”

病侠想到这里,用着颤抖的声音叫道:“心灯!你……你把眼睛睁开。”病侠说完之后,只见心灯缓缓将眼睁开,病侠见他一双明亮如灯的眸子,散发出智慧的光辉,显得如此的宁静和安祥。

病侠此刻也感觉到这个年青的和尚,似乎有一种不可轻侮的威严,他不禁放低了声音问道:“心灯!为什么不来学武艺了?”

心灯微微地摇了一下头,好像是一个得道的高僧,轻易不肯移动他的身子,答道:“病师父!我不学了,我永远不学武了,我要把以前学的全忘记。”

病侠闻言一惊,他垂下了头,似乎在自责道:“我脾气太坏,那是因为我身体不好,影响了情绪,我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你已经答应过我,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心灯不敢多想他的话,也不敢多看他,他怕自己定下的决心会再度动摇,闻言连忙答道:“病师父!你不要教我了,我太笨,不适合学这么高深的内功心法,我这一辈子是要当喇嘛的,我绝不还俗,我不愿意离开庙,我怕到外面去。”

病侠见他执意甚坚,似乎有些悲伤,喘着道:“你答应过,你答应过……你是一个佛门弟子,你不能欺骗任何人的……”

心灯没有答言。病侠继续道:“也许头两天我太急了……我心情不好,老伴死了以后,我变了!咳!咳!再加上这要命的咳嗽,我活不了几年了,你答应吧。”

病侠说到后来,语声已近哀求,可是心灯不敢去听它,把双眼闭上,心中默念着经卷,一任病侠苍老、低沉的语音,和急促、怕人的咳嗽,在他耳边萦迥,他只是一言不发,默默的坐着,连眼皮也不抬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心灯觉着耳旁已无声息,他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心中有些歉然和痛疚。病侠已经走了,也许他永远不会来了!

心灯并无惋惜的感觉,他反而有些庆幸,心道:“幸亏我没有动摇,没有回到那个苦海去。阿弥陀佛……我要多念几卷经才对。”

自此心灯仍然每天念经坐禅,连枯竹老人所传的功夫,他也都完全抛掉,至于庙中所发生的一切变故,以及“蚕桑口诀”,他早都淡忘了!就连池佛英的影子,也被他完全驱出了记忆,谁又能说“佛”的力量不大呢?

又过了两天,此日入夜,心灯依然在侧殿习佛,当他才上好了香,坐定之后,木鱼声甫经敲出,供桌后又发出了一连串的咳嗽!

心灯心中一惊,暗道:“魔头又来了!我要继续用功,绝不受他诱惑。”

心灯下了决心,不顾病侠咳嗽,继续敲木鱼念起经来。

片刻之后,病侠伛偻的身子又爬了起来,他看心灯神色越发庄严起来,不由得喟叹一声道:“冤家!我又来了,你尚未打消成见么?”

心灯不答,病侠咳嗽了几声又道:“难道你忍心看着我……我一个垂死的老人,在你身旁求告?你果真放得下?……”

心灯仍是不答,他双目紧闭,单手问讯,右手不断地击着退了漆的小木鱼,喃喃的背诵着经卷。

除了这些声音以外,还有些别的声音,那就是病侠低弱哀伤的调子,和沉浊的咳嗽声。

天亮前后,病侠不知何时消失了,心灯带着倦乏的身心,回到自己禅房去,他每天只睡两个时辰。

第二天,病侠没有去搅扰他,那池佛英更是一直没有再出现过,心灯安安静静的念了一天经。

又过了一天,病侠又来了,那是心灯念完第一篇经的时候,病侠这次若断若续地,足足咳了约一盏茶的功夫,不由得心灯不提心害怕了!

他连忙睁开眼睛,只见病侠双手撑着供桌,一张脸成了血红,全身不住地颤抖着,摇摇欲坠。心灯不由大吃一惊,连忙丢下木鱼,跃到病侠身旁,将他扶了起来,问道:“病师父!你……你觉得怎么样?”

病侠又咳了一阵才停下来,人已喘成一气,道:“你……你不要忘记!你……你答应过我……”

心灯听了立刻心如针刺,他的心再也平静不下来了,黄豆大的泪珠,滚到病侠的面颊上,他哭着喊道:“病师父!你……你为什么不放过我?全寺七千多喇嘛,你为什么要找我?为什么呀?”

病侠在心灯怀中,抬起了一双老眼,喘道:“只有你……只有你才行,答应我吧!”

心灯终于要向命运低头,他颤抖着道:“师父!病师父!我答应你了。”

心灯说着,把头埋在病侠的怀里痛哭起来,就这样,决定了他蹈入苦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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