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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大鱼吃小鱼

这天晚上,在汉阳城仙鹤楼后院的一间书房内,武狐左丘龙站在一张书桌前,正在一面翻账薄一面拨算盘。

总管牟占春神色不安的恭立一旁,那清脆的“的答”声,好像针在刺着他的心房,终于他实在忍不住,便面露阿谀笑靥轻声道:“左丘老前辈,您老何不坐下来?”

武狐左丘龙冷冷道:“不,老夫喜欢站着!”

总管牟占春卑躬屈膝地道:“那碗燕窝快要冷了,左丘老前辈先喝下再算吧。”

武狐左丘龙一瞥放在桌上的一碗燕窝,再转望他冷笑道:“你这是第三次要老夫喝燕窝,莫非这碗燕窝你放了毒药么?”

总管牟占春吓得浑身抖索,急声道:“不!不!小的只是想孝敬您老,没有别意呀。”

武狐左丘龙忽然换上一副和气笑容道:“你想孝敬老夫,等老夫算好账目再来吧!”

总管牟占春连连躬身道:“是是,是是……”

算盘又开始“的答”响起来,敢情武狐左丘龙的算术非常高明,他翻得快拨得也快,丝毫不假思索。约摸顿饭工夫之后,一本厚厚的帐薄已被他翻完了,他目望算盘上的数目,发出几声干笑,然后转望总管牟占春笑道:“你这本帐薄的盈余是五十七万八千三百六十一两四钱,可是照老夫的算法,却有一百二十万两以上,另外的六十多万两银子跑到那里去了?”

总管牟占春“咚!”的跪下,磕头不已。

武狐左丘龙道:“你知罪了么?”

总管牟占春颤凛道:“小的知罪,只求老前辈法外施恩。”

武狐左丘龙道:“起来,老夫不吃这一套!”

总管牟占春一看央求无效,只得由怀中取出一张钱庄银票,双手递上道:“这是小的对您老前辈的一点小小敬意,务请老前辈笑纳!”

武狐左丘龙接过一看,只见银票上印着三十万两白银,不由又发冷笑道:“嘿,你的一条命原来只值得三十万两银子!”

总管牟占春闻言又惊又喜,连忙再由怀中摸出另一张银票递上,恭声道:“除此而外,小的已经一无所有了!”

武狐左丘龙伸手接过,一看又是三十万两,脸色稍霁道:“除此而外,你当真一无所有了么?”

总管牟占春道:“是的,其余的小数目,小的都已花光了。”

武狐左丘龙把两张银票收入怀中,轻笑道:“不见得吧,老夫且问你,六十多万两存入钱庄两年,应该生出多少利息?”

总管牟占春面如土色,半晌说不出话来。

武狐左丘龙仰脸笑道:“算了,老夫也不是喜欢赶尽杀绝的人,那些你留着使用便了。”

总管牟占春大喜,连磕三个响头道:“多谢您老前辈,那么在老山主面前……”

武狐左丘龙点头道:“老夫当然会替你说话,你放心!”

总管牟占春又道:“那么明天早上……”

武狐左丘龙道:“明天早上,你还得随老夫回总坛去!”

总管牟占春浑身一震,抬脸骇然道:“这——”

武狐左丘龙微微一笑道:“别怕,老夫不是要带你回总坛领罪,你将来还是仙鹤楼的总管,只是明天起你必须暂时离开职位,返回总坛效命!”

总管牟占春透了口气,问道:“这是老山主的命令?”

武狐左丘龙颔首道:“正是,也就是老夫此番出来的目的,最近我们和同心盟已发展到即将短兵相接之势,所似老夫奉命出来召回各地分舵主返回总坛效命,并将各分店经商盈余带回总坛准备应用!”

总管牟占春惊讶不置,起身问道:“同心盟盟主蓬莱仙翁葛怀侠和十二金衣特使都已被我们除掉了么?”

武狐左丘龙摇头道:“没有,只有第六号金衣特使木剑仙关士扬和第九号金衣特使铁灯和尚被我们除去,其余的都还在同心盟。”

总管牟占春诧异道:“以前老山主不是说要等到除去蓬莱仙翁和十二金衣特使后,才向同心盟发动攻势?”

武狐左丘龙道:“不错,但我们在行刺蓬莱仙翁葛怀侠时,不幸失败了!”

总管牟占春惊问道:“怎么失败的?”

武狐左丘龙沉容道:“我们败在那个‘一剑震武林卫涛’之手!”

总管牟占春失声道:“啊,一剑震武林卫涛原是俞立忠化身的,他不是死了么?”

武狐左丘龙道:“没有,他师父铁面阎罗靳正伦用了个‘移花接木’的计策将他救走,接着他又以‘一剑震武林卫涛’的面目出现,我们一时摸不清他是谁,结果司空英为其所擒,桑苎茶庄为其所破,更糟糕的是,老山主发给艾南村艾北村的一封令书为其截获,那封令书的内容是说艾东村和艾西村将于八月中秋下手刺杀葛怀侠,要他们赶去接应,没想到令书竟落入俞立忠手中,于是艾东村艾西村的行动就落空了!”

总管牟占春骇然道:“结果呢?”

武狐左丘龙道:“艾东村失手遭擒,不过艾西村也把第七号金衣特使千手剑客上官威捉了过来,老夫离开总坛时,双方已同意交换俘虏,此刻大概已交换完毕了。”

总管牟占春扼腕道:“俞立忠那小子真有三头六臂之能,若不是他,蓬莱仙翁和那几个金衣特使此刻怕不已经完蛋了!”

武狐左丘龙道:“只怕没有这么简单,据艾南村说,他在追赶俞立忠时,曾遭遇一个‘灰衣蒙面老人’的拦击,其人武功亦极高强,这且不说,由于我们‘十二武煞星’的复出,那‘十二武曲星’亦可能闻风而出,所以老山主决定把力量集中起来——对了,本城有无镖局?”

总管牟占春答道:“有一家‘顺风镖局’,您老前辈问此何意?”

武狐左丘龙道:“今晚你把总管一职暂交那位账房,再去钱庄将那五十多万两盈余提出,交由镖局运送,明天一早便得出发!”

总管牟占春迟疑道:“城中那家钱庄规模虽大,但一下子要他们拿出一百多万两银子,恐怕也办不到……”

武狐左丘龙微笑道:“老夫只说五十多万两,并没有说一百多万两!”

总管牟占春“哦”了一道:“老前辈的六十万两不提出来么?”

武狐左丘龙道:“不,老夫要存着生利息!”

总管牟占春笑道:“是的,那么待会跟镖局接头时,地点要怎么说?”

武狐左丘龙道:“当然不能把总坛的地点说出,你就说要他们运送到皖中的舒城就可以了。”

总管牟占春道:“何不我们来运送?”

武狐左丘龙道:“你有那么多的人手?”

总管牟占春道:“仙鹤楼现有十名伙计,都是我们自己的人。”

武狐左丘龙道:“老山主又没吩咐你关掉仙鹤楼,你敢自作主张?”

总管牟占春不敢再说,便拱手道:“那么,小的这就去钱庄吩咐他们准备银两,然后再去顺风镖局,您老前辈今晚请在这书房安息——”

武狐左丘龙未容他说完,接口道:“好,这仙鹤楼夜里有没有设暗卡?”

总管牟占春道:“没有,因为至今为止,并没有人窥破小的的身份。”

武狐左丘龙道:“今晚可能有敌人会来,你必须设下暗卡!”

总管牟占春一呆道:“那来的敌人?”

武狐左丘龙不愿把日间在坟场上的事情说出,挥挥手道:“别多问,你照老夫吩咐做就是了。”

总管牟占春唯唯应是,遂即施礼辞出书房,当他由书房走出之际,有一条黑影先他一步由书房的屋脊上悄然掠起,越墙而去!

他,是个鹑衣百结的老叫化!

这个老叫化翻出墙后,立即朝大街上行来。

夜未深,街上的店铺尚未关门,街上行人也还不少,老叫化边走边张望,终于找到了那家顺风镖局。

镖局大门内,一个青年镖师和一个伙计正在一条长板凳上下象棋,他们看见一个老叫化走进来,那青年镖师立刻起立问道:“干什么的?”

老叫化道:“贵局总缥头‘赶山鞭凌长风’在不在?”

青年镖师一听来人直呼总镖头的名号,立知不简单,抱拳答道:“在,您老找敝局总镖头有何贵干?”

老叫化道:“我要见他!”

青年镖师碰了一鼻灰,不由窘笑道:“是的,请问您老贵姓大名?”

老叫化道:“一剑震武林卫涛!”

青年镖师吓了一大跳,失声道:“什么!您老就是长安万象镖局那位总镖头一剑震武林卫涛?”

老叫化微笑道:“你不相信么?”

青年镖师的确有点不相信,但他不敢胡来,当下客气地道:“那里,您老请稍等,在下这就进去通报!”

说罢,急步入内而去。

一会,一位年约五旬身体雄伟的老镖师随着青年镖师走出大厅来了。

那位老镖师有一张黑脸孔,模样颇为威武,他敢情就是总镖头“赶山鞭凌长风”,他走到老叫化向前,一对精眸凝盯老叫化片刻,抱拳一拱道:“在下赶山鞭凌长风,尊驾如何称呼?”

老叫化也不还礼,含笑答道:“一剑震武林卫涛!”

赶山鞭凌长风一笑道:“果是一剑震武林卫涛,在下无任欢迎,但尊驾能否先为在下释疑?”

老叫化道:“好的,你凌镖头是黄山派的弟子,令师是黄山派护法‘满天星蓝天图’,你有一位同门师兄名叫‘追魂手莫若宾’,你艺满下山后,娶妻沈氏,越年生一子,满月后携妻子回黄山玩了一趟,请求俞掌门人为你儿子命名,俞掌门人便替你儿子命名为‘世芳’,之后你便在这汉阳开设镖局,过去生意不错,但自黄山派被排出同心盟后,生意便一落千丈!这样够了没有?”

赶山鞭凌长风越听越惊,瞪大眼睛道:“你——你到底是谁?怎对我的情形了解得这样清楚?”

老叫化耸肩一笑道:“真糟糕,我说了半天,原来还不能证明我是一剑震武林卫涛!”

赶山鞭凌长风讶道:“尊驾即使是一剑震武林卫涛,也不能对在下的情形了解得这样清楚啊!”

老叫化想了想,只得举手抓下头上一蓬假发,再扯下假胡须,抹掉脸上的易容膏,笑道:“凌镖头还认得我么?”

赶山鞭凌长风看清老叫化的面貌后,不禁面色大变,骇然后退一步,颤呼道:“天啊,你不是死了么?”

俞立忠微微一笑道:“没有,被同心盟砍掉头颅的那个人不是我!”

赶山鞭凌长风又惊又喜,上前一把抱住俞立忠,喜极而泣道:“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原来俞公子你没有死……”

俞立忠正容一叹道:“是的,凌镖头,我们到里面去谈吧!”

赶山鞭凌长风遽然见到掌门人的儿子,犹如遇见旧主人,内心兴奋至极,闻言忙向站在旁边的那个伙计道:“史福,把大门关起来,不管是谁来访,都说我不在家!”

俞立忠接口道:“不,等下本城仙鹤楼的总管牟占春要来接洽保镖的事,你要接下这趟镖!”

赶山鞭凌长风神色一怔,说道:“俞公子因何得知?”

俞立忠不答,转对那伙计笑道:“等下那位总管牟占春来时,你就进来通报,最要紧的是,不能让他知道有我这个人来了!”

那伙计已知他是黄山派掌门人俞云阳的儿子俞立忠,论辈份,自然比总镖头高得多,所以闻言连连应是,恭敬异常。

俞立忠这才回对赶山鞭凌长风道:“好,我们到里面去谈吧!”

于是,赶山鞭凌长风领着俞立忠进入内厅,落坐之后,俞立忠立刻将自己离开黄山后的一切际遇简略说出,最后笑道:“等下总管牟占春来时,你接不接他的镖?”

赶山鞭凌长风点头道:“当然接,俞公子可是要化装镖师跟随?”

俞立忠道:“正是,不过话在前面,这样一来,你这家‘顺风镖局’就非得歇业不可,你舍得么?”

赶山鞭凌长风苦笑道:“有什么舍不得,自从我们黄山派被排出同心盟后,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我保的一趟镖就在大洪山出事,之后就很少有生意上门,我早就不想干了!”

俞立忠笑道:“你最近情况很不好吧?”

赶山鞭凌长风道:“已有三个月未接到生意,弄得入不敷出,因此原来的八位镖师已经走掉了六位,说句不怕人笑的实话,最近连吃饭都发生问题了!”

俞立忠道:“既然如此,更该改行弄一笔!”

赶山鞭凌长风一愕道:“俞公子您说什么?”

俞立忠微笑道:“由保镖的镖师一变而为劫镖的强盗,虽然令人吃惊,但只要做得漂亮,也未尝不可一试!”

赶山鞭凌长风骇然道:“俞公子要我劫镖?”

俞立忠点头笑道:“不错,把今晚要接的这一镖劫下来!”

赶山鞭凌长风有如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惶声道:“这如何使得?”

俞立忠含笑反问道:“有何不可?”

赶山鞭凌长风道:“俞公子您现在是同心盟的金衣特使,而我是堂堂正正的黄山派弟子,以我们俩这等身份,怎可做劫镖的勾当?”

俞立忠笑道:“有一点你大概没有想到,物主是一个为祸天下武林的大魔头,他要把一批银两运回总坛使用,以完成他为非作歹的目的,所以我们现在劫他一笔,说得不好听是抢劫,其实对整个武林却是功德无量!”

他含笑缓缓而言,令人听来却有义正词严之感!

赶山鞭凌长风如闻暮鼓晨钟,肃然道:“俞公子说得对,我们干吧!”

俞立忠道:“不过,劫获银两,必须取出一半救助贫困!”

赶山鞭凌长风道:“好的,俞公子可知镖银有多少?”

俞立忠道:“五十多万两,可能在途中还会增加,这个待会牟占春来时,自然会知道。”

赶山鞭凌长风道:“如何行事?”

俞立忠道:“对方的目的地是皖中舒城,所以我们必须在途中下手,你看哪地方较适当?”

赶山鞭凌长风道:“皖山是个理想的地点。”

俞立忠道:“好,就决定在那地方动手!”

赶山鞭凌长风皱眉沉吟道:“但对方有一个‘武狐左丘龙’,以我们几个人的力量能行么?”

俞立忠笑道:“当然不行,所以等下我会修书去求援兵!”

正说着,只见那个伙计急步入厅,躬身禀道:“报告总镖头,那位牟总管来了!”

俞立忠立即起立道:“你去请他进来,我到里面去写一封信!”

赶山鞭凌长风应声跟着站起,向那伙计道:“史福,你带俞公子到我书房去,替俞公子准备文房四宝!”

于是,史福带着俞立忠进入内院去了。

赶山鞭凌长风大步来到前厅,见总管牟占春正在和自己的镖师攀谈,他和总管牟占春同住汉阳,彼此相识,当下抱拳朗笑道:“稀客!稀客!什么风把你牟总管吹来的呀?”

总管牟占春拱手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件事情要来麻烦凌镖头!”

赶山鞭凌长风侧身肃容道:“请,咱们到里面去谈!”

两人进入内厅,分宾主坐下,总管牟占春笑问道:“凌镖头好久不去仙鹤楼走动,可是嫌我们的酒菜不好么?”

赶山鞭凌长风忙道:“牟总管说那里话,在下不是不想去,而是吃不起!”

总管牟占春笑道:“偌大一家镖局,凌镖头还说这种话,叫谁相信?”

赶山鞭凌长风正容道:“实不相瞒,最近生意不好,再不接一趟镖,真要挨饿了呢!”

总管牟占春哈哈笑道:“果真如此,在下就成了你凌镖头的救命菩萨了。”

赶山鞭凌长风色喜道:“牟总管有生意要照顾敝局?”

总管牟占春颔首道:“不错,在下有一笔很子要运到皖中舒城去,不知凌镖头接不接?”

赶山鞭凌长风道:“接!有好多接好多!”

总管牟占春道:“数目不小,凌镖头最好慎重一点!”

赶山鞭凌长风注目道:“有多少?”

总管牟占春道:“五十七万两,到武昌可能还会增加一倍!”

赶山鞭凌长风点头道:“这没关系,由此地到皖中舒城的道路很好走,不会出事!”

总管牟占春道:“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凌镖头来得及筹备么?”

赶山鞭凌长风又点头道:“没问题!”

总管牟占春问道:“酬金怎么算?”

赶山鞭凌长风取过一面算盘拨了好一阵,歪头笑道:“一共要一万两千五百两,咱们是老朋友,就算一万二好了!”

总管牟占春笑道:“那些银子不是我的,凌镖头不必客气!”

赶山鞭凌长风笑道:“这什么话啊!”

总管牟占春道:“真的,银子是我们一位老东家的,他为人吝啬得紧,在下真想找机会弄他一家伙!”

赶山鞭凌长风已知他话中之意,心中暗笑,仰头打了个哈哈道:“笑话!笑话!”

总管牟占春压低嗓门道:“说真的,凌镖头在凭据上写一万八如何?”

赶山鞭凌长风笑道:“凌某敢不从命!”

总管牟占春起立道:“好,明早天未亮时,凌标头请把镖车开到‘金斗山钱庄’装载,现在我们来立个凭据吧。”

交了两千两银票的定金,双方立下凭据,总管牟占春随即告辞而去。

第二天,天尚未亮,赶山鞭凌长风就领了两位镖师,三十名伙计,十五辆镖车浩浩荡荡来到金斗山钱庄门口。

这时,武狐左氏龙和总管牟占春已在钱庄等候,总管牟占春替赶山鞭凌长风介绍道:“凌镖头,这位是我们老东家的总管家,姓邬名有一一邬总管家!”

赶山鞭凌长风抱拳道:“久仰!久仰!”

武狐左丘龙含笑点点头,转望赶山鞭凌长风身边的两位青年镖师问道:“这两位镖师如何称呼?”

赶山鞭凌长风一指身左的青年镖师说道:“这位是游镖师‘铁沙掌’游承祖!”

再指身右的青年镖师说道:“这位是狄镖师‘摘星剑’狄化龙!”

游、狄二镖师也向化名为“邬有”的武狐左丘龙抱拳道久仰,武狐左丘龙不改冷傲之态,仍只点了点头,转向总管牟占春问道:“牟总管在汉阳居住多年,大概认识这两位镖师吧?”

总管牟占春目望“铁沙掌”游承祖笑道:“这位游镖师是熟识——”

说着,转望“摘星剑”狄化龙道:“至于这位镖师,倒是头一次见面!”

赶山鞭凌长风接口笑道:“是的,狄镖师是凌某的表弟,原来在济南‘神风镖局’工作,最近才来帮忙的!”

武狐左丘龙移目转望那三十名伙计,逐一打量他们一番,然后开口道:“好,开始装车吧!”

一声令下,那三十名伙计登时开始忙碌的装载起来。

金斗山钱庄已连夜将五十七万两白银锭就并包絮妥当,故装载起来并不费事,不消顿饭工夫,五十七万两银子已全部装入十五辆镖车。

于是,在一名趟子手的开道下,赶山鞭凌长风一马当先,带着十五辆镖车浩浩荡荡出城而来。

游、狄二镖师各骑一匹骏马,随在镖车左右护卫,武狐左丘龙和总管牟占春则乘坐另一辆马车,跟随在镖车之后,头尾长达二十丈,鱼贯前进!

行未二三里,东方已经现出了鱼肚白。

这时,跟在最后面的总管牟占春忽然探头出车厢,高声道:“喂,狄镖头,你请你们镖头来一下!”

摘星剑狄化龙答应一声,接着大声道:“表哥,牟总管有请!”

赶山鞭凌长风闻声拨转马头,驰至马车边再转过头,靠近马车边缓缓跟着,问道:“牟总管有何指示?”

总管牟占春道:“我们邬总管家要跟你说话!”

赶山鞭凌长风便转对武狐左丘龙问道:“邬总管家有何贵事?”

武狐左丘龙道:“什么时候可以到达武昌?”

赶山鞭凌长风道:“马上就要过江,渡过长江就到了!”

武狐左丘龙道:“到了武昌,可能还有几十万银子要装载,你没有多余的镖车,怎么办?”

赶山鞭凌长风道:“在下可向城中的‘天马镖局’租借,如果他们没有,还可雇用马车。”

武狐左丘龙道:“好,只要一切顺利,到了皖中的舒城,老夫请你们喝酒!”

赶山鞭凌长风一笑道:“渡头到了,邬总管家还有没有指示?”

武狐左丘龙道:“没有,你去张罗好了。”

赶山鞭凌长风纵骑驰到前面,头一辆镖车已在渡头边上停下来,顺风镖局押镖渡江已非头一次,与江上每一艘货船都很熟,所以双方不必多谈,立刻就开始把镖车装上船。

十五辆镖车外加一辆马车,分装于四艘货船上,在赶山鞭凌长风的指挥下,起锚缓缓驶向对岸。

风平浪静,半个时辰后,镖车人马在长江东岸下船,武狐左丘龙喊赶山鞭凌长风入城在“鸿发钱庄”等候,即独自匆匆而去。

不久,镖车再度上路,朝武昌府城行来。

赶山鞭凌长风随后与总管牟占春乘坐的马车并肩而行,搭讪道:“牟总管,你们老东家生意做得好大,他在武昌也有商行么?”

总管牟占春笑道:“城中那家‘黄鹤楼’酒楼就是我们老东家的产业之一!”

赶山鞭凌长风惊叹道:“那家黄鹤楼在下曾去吃过,的是武昌府首屈一指的!”

总管牟占春道:“一年有五六十万利润,是我们老东家收入最好的一家商行!”

赶山鞭凌长风问道:“你们老东家究竟有多少行号?”

总管牟占春道:“多着呢,在下也不大清楚。”

赶山鞭凌长风又问道:“他居住在皖中的舒城?”

总管牟占春道:“那边也有家,我们老东家的家多得很,算起来不怕有十几处之多!”

赶山鞭凌长风吃惊道:“哦,要那么多家干什么?”

总管牟占春笑道:“一个家一位夫人,这个难道你也不懂?”

赶山鞭凌长风失笑道:“哦,你们老东家年纪还很轻?”

总管牟占春春道:“今年刚过六十大庆,不过他老人家养生有道,所以在那方面还是很行的!”

赶山鞭凌长风问道:“他老人家贵姓大名?”

总管牟占春道:“严谷雨,曾干过一任知府!”

赶山鞭凌长风摇头叹道:“唉,这年头,还是做官的能赚大钱!”

总管牟占春道:“可不是,我们老东家是做官发迹起来的!”

赶山鞭凌长风道:“武昌府城已到,在下到前面去看看,不陪了。”

总管牟占春道:“好的,凌镖头请便!”

赶山鞭凌长风策骑前驰,经过“摘星剑”狄化龙的身边时,后者低声问道:“他怎么说?”

赶山鞭凌长风低声答道:“严谷雨,今年六十岁,曾干过一任知府,有十多个家十多位夫人!”

摘星剑狄化龙轻笑道:“他在胡说八道!”

赶山鞭凌长风嘿然一笑,继续向前头赶去。

进入武昌府城,镖车顺着大街缓缓前进,那家黄鹤楼酒楼恰在大街中间,赶山鞭凌长风领头来到黄鹤楼门口时,一位老帐房迎上来拱手道:“久违了,凌镖头!”

赶山鞭凌长风认得他姓简名苍生,是黄鹤楼的账房,当下停马抱拳道:“您好,简先生!”

简账房道:“适才邬总管家吩咐老朽转告凌镖头,这边有四十三万两银子要带走,请凌镖头即刻准备镖车,并请将镖车推去‘鸿发钱庄’等候!”

赶山鞭凌长风道了谢,把“铁沙掌”游承祖喊到前面道:“游镖师请带队去‘鸿发钱庄’,我去‘天马镖局’租借镖车!”

铁沙掌游承祖道:“天马镖局肯把镖车借给我们么?”

赶山鞭凌长风道:“天马镖局的总镖头是我多年的老朋友,假如他的镖车没有全出门,大概不会不答应!”

说罢,纵骑拐过右边一条大街,疾驰而去!

这边,铁沙掌游承祖带领镖车来到“鸿发钱庄”门口停下来。

武狐左丘龙和一个浓眉虎目的红脸老人站在一旁点收银两,前者见顺风镖局的车队已到,便开声问道:“喂,那位游镖师,镖车有没有啊?”

铁沙掌游承祖答道:“敝局总镖头已去天马镖局租借,大概马上就来了!”

但是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方见赶山鞭凌长风带着六辆马车急急赶来。

摘星剑狄化龙问道:“天马镖局不借么?”

赶山鞭凌长风低声道:“不,我后来想想不能连累天马镖局,所以临时去雇了这六辆马车来。”

摘星剑狄化龙嘴唇一呶那个跟武狐左丘龙在一起的红脸老人,低声问道:“那家伙是谁?”

赶山鞭凌长风道:“他就是黄鹤楼的总管云天流!”

摘星剑狄化龙道:“他大概也要跟武狐左丘龙回总坛,要是我们的援兵不来,那可相当棘手!”

他带着六辆马车在钱庄门口停下,跟武狐左丘龙打了招呼,立刻吩咐装车。

那红脸老人云天流跟赶山鞭凌长风也认识,走过来含笑招呼道:“凌镖头,好久不见了!”

赶山鞭凌长风下马抱拳道:“你好,云总管!”

云天流笑道:“凌镖头从未保过一百万两银子的镖吧?”

赶山鞭凌长风点头道:“是啊,若非道路好走,凌某可真不敢接呢!”

云天流一指摘星剑狄化龙问道:“这位镖师面生得紧,贵姓大名?”

赶山鞭凌长风道:“他是凌某的表弟摘星剑狄化龙,最近才过来凑阵的。”

云天流向摘星剑狄化龙点头笑了笑,道:“狄镖师以后有空请到我们黄鹤楼坐坐,这里的酒菜不比仙鹤楼坏呢!”

摘星剑狄化龙忙抱拳为礼道:“当然,以后一定来!”

赶山鞭凌长风乘机问道:“云总管是不是也要去舒城见你们老东家?”

云天流道:“正是,这次我们老东家要在舒城附近大兴土木,要我们去提供一些意见……”

说话间,四十三万两银子业已全部装上马车,武狐左丘龙走过来问道:“凌镖头,今晚我们在何处过夜?”

赶山鞭凌长风道:“打算在鄂城过夜,邬总管家认为怎样?”

武狐左丘龙道:“可以,那要赶快出发,才能在入夜之前到达。”

赶山鞭凌长风了声“是”,立即下令起程,领着镖车朝东城门行来。

一路无事,入夜时分,果然赶到了鄂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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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盈白雪仍然在飘呀飘,楚雪衣的一颗心却已在发热。一股暖流绕遍他全身,就像一个快要冻僵了的人,忽然得到了热腾腾的佳肴美食,烫热的醇酒和火光熊熊的炭炉。只是,他现在看见的并不是这些东西,而是一顶斗笠下的脸庞。这张脸庞他是见过的,但每一次的样貌都不相同。第一次,这张脸庞虬髯如针。第二次,却变得又黑又脏。但无论怎样,楚雪衣还是忘不了这人的一对眼睛。这一对眼睛,足以使他一辈子念念不忘。也正为了这一对眼睛,他心里在想:“除了世间上最漂亮的姑娘,谁配拥有如此美目?”然而,这人初次出现时,身份是“容二”,是方紫秀的长兄。第二次出现,这人的身份又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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