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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师兄弟继续南返,走了四五天,终于回到抱剑山庄的所在地。

这是黄昏时分,罗浮山庄已被暮烟所笼罩,远望一片苍茫,就如抱剑老人的死亡一样,给人一种神秘莫测之感。

柳千瑜每走近一步,心情就更增加一分沉重,觉得一项大阴谋正在等着自己去陷入,而自己却又不得不去“自投罗网”,是以忧心忡忡,而暗暗祈祷道:“师父,您老人家英灵在天,请保佑弟子一命,并协助弟子查出杀害您的凶手。”

抵达抱剑山庄时,夜色已经降临,但见庄中一片漆黑,未见一点灯光,好像已无人居住。

云九鸣诧异道:“奇怪,天这么黑了,怎么不点上灯火呢?”

柳千瑜亦觉有异,道:“是不是大师兄他们三人都不在庄中,仆人偷懒了?”

云九鸣快步入庄,道:“咱们快进去看看!”

两人跑到庄中一看,登时都惊得呆了。

原来,抱剑山庄已发生变故,大半房屋已遭回禄,变成了一堆一堆的灰烬,只有靠近后面的几间房子没被烧掉,一眼望去,满目疮痍。

柳千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但见好好的一座抱剑山庄竟已变成一片废墟,心中震惊悲痛已极,眼泪不觉潸潸而下。

云九鸣呆了片刻,随即拉着柳千瑜向庄后那几间完好的房子奔去,一路大叫道:“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你们在不在啊!”

奔到后面庄上,发现恩师的书房“抱剑斋”仍然完好,而且有一些昏黄的灯光从里面透出,心知“抱剑斋”里面有人在,立刻转向那书房奔去。

刚刚奔到书房门口,只见一人从书房里走出来,正是老管家翁长福。

云九鸣惊问道:“长福叔,咱们抱剑山庄发生了什么事?!”

翁长福看见云九鸣回来,满布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但当瞥及柳千瑜时,登时变的愤怒,戟指柳千瑜怒骂道:“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你还回来干么?!是不是还要把你师父的遗体拖出棺木才肯甘心?!”

柳千瑜为之愕然道:“长福叔,您……”

翁长福厉声道:“住口!你眼中还有我这个长福叔么?你已经不要师父不要师兄不要这个抱剑山庄了,你居然还有脸回来,你……你……”

他太激动太愤怒,戟指柳千瑜的手指发抖不止,最后连话都讲不出来了。

云九鸣连忙趋前道:“长福叔,您请息怒,这是个误会……”

翁长福气得全身发抖,道:“误会?他杀了师父,又带人袭击咱们抱剑山庄,放火把山庄烧成这个样子,这是误会么?!”

柳千瑜听得一呆道:“长福叔,您这话从何说起?我什么时候带人前来袭击抱剑山庄?”

翁长福闻言更怒,瞋目厉声道:“那是我亲眼看见的!俊良、奋书他们师兄弟也看得清清楚楚,你还想狡辩啊?”

柳千瑜感到脑门一阵发晕,骇然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翁长福不再回答他的询问,转对云九鸣道:“九鸣,这小子丧心病狂,已经没有一点人性,你千万别被他骗了!”

云九鸣满面凝重道:“长福叔,你不要激动,冷静一些,先把经过情形说给我听听吧!”

翁长福老泪纵横道:“这……这小子杀了你师父,抢去‘万象十二式’剑谱和‘百里宝剑’……”

云九鸣插口道:“谁看见了?”

翁长福道:“你师父遇害时,这小子就在‘抱剑斋’中,而且手上拿着剑!”

云九鸣道:“这不能证明就是他杀死师父他老人家,如果凶手是他,他为何不逃?”

翁长福没有回答这问题,以愤慨的表情和声调道:“后来,你大师兄他们三人又在他房中的樑上找到你师父心爱的一幅‘幻城喻品图’,这已足够证明他是弑师凶手了!”

云九鸣道:“他何时率人回来袭击山庄?”

翁长福泪如雨下道:“十五天前的深夜,他率领十多个人悄悄潜入山庄,在庄中各处放火,待得你大师兄他们三人发觉时,火势已蔓延全庄;你三位师兄和我都亲眼见到这小子在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云九鸣问道:“后来呢?”

翁长福道:“他们眼见全庄已陷入一片火海,便不再恋战,一声呼啸便撤退逃去,你三位师兄紧追而出,但因天黑地暗,结果一个也没逮到……”

云九鸣道:“如今我那三位师兄呢?”

翁长福一指柳千瑜,悲愤地道:“他们于第二天火势扑灭后,便一起离庄,发誓不抓到这小子绝不罢休!不想这小子……九鸣,你千万别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蔽,赶快把他擒下来,等你三位师兄回来发落!”

云九鸣似乎被说动了,转头望着柳千瑜,很痛心地道:“五弟,你……”

柳千瑜感觉自己已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浑身冰凉,长叹一声道:“四师哥,你想想看,如果带人袭击山庄的是小弟,而长福叔和大师兄他们三人又已看清那人是小弟的话,小弟还敢随你回来么?”

云九鸣似觉有理,不觉眉头深深皱起,回对翁长福道:“长福叔,五弟说的不错,我看一定是别人假扮成五弟的模样……”

翁长福吼道:“不!!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这小子不错!”

云九鸣摇头道:“不可能,如果是他,他怎么还敢随我回来?”

翁长福道:“他在搞鬼!他知道你三位师兄不在山庄,所以又想回来搞鬼!”

柳千瑜道:“长福叔,这回我随四师哥回来,不会再逃走了,我会等着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回来,要是你不放心,可以把我囚禁起来。”

翁长福听了这话,也不禁迷惑了,两眼直楞楞的瞪着他道:“你……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云九鸣道:“长福叔,我是在五泄山附近遇上他的,该处距离咱们抱剑山庄有八九天路程,我们从五泄山返庄就走了八九天,所以十五天前夜袭本庄的那人一定不是他,他不可能袭击本庄之后,于五六天内远离本庄而到达五泄山。”

翁长福道:“那么,那人究竟是谁?”

云九鸣道:“那人必是杀害师父的凶手,他假扮五弟混入本庄杀害了师父,至于他是谁,只有慢慢调查追究。”

语声一顿,继道:“此事等我三位师兄回来再说,现在我要到师父灵前祭拜,他老人家安葬于何处?”

翁长福道:“尚未安葬,仍停棺在抱剑斋中。”

云九鸣一听,急步走入抱剑斋,见一口巨棺停在书房内,立刻上前跪下,叫声“师父!”,失声痛哭起来。

柳千瑜亦随后跟入,在恩师的灵位前跪下,想到自己所受的冤屈,也痛哭不止。

翁长福已搞不清柳千瑜到底是不是弑师恶徒,而呆呆的站在一旁……

“救命!”

“救命!”

正当两师兄弟在灵前痛哭之际,忽然书房的窗口上,响起了一片清脆的呼救声!

柳千瑜一怔,抬头一看,才看见那只八哥在原来的鸟笼中,不禁大奇道:“咦……这只八哥不是飞掉了么?”

翁长福冷冷答道:“后来又飞回来了,被你二师兄抓回笼中!”

柳千瑜不觉起身走过去,对着笼中的八哥喃喃道:“八哥,八哥,你曾经目睹师父遇害的经过情形,你一定知道凶手是谁,可惜你不会说话……”

“救命!”

“救命!”

八哥在笼中跳跃聒噪。

云九鸣伤心痛哭了一阵后,才收泪起身,又向翁长福问道:“我那三位师兄自从离庄之后,就一直没回来过么?”

翁长福道:“没有。”

云九鸣道:“他们是结伴同行或是分路行动?”

翁长福道:“分路行动。”

云九鸣道:“其余的人呢?”

翁长福道:“老妈子和四个吓人都走了。”

云九鸣握拳透爪,愤怒地道:“想不到咱们‘抱剑山庄’竟会落到这步田地……那一天擒到凶手,非将他碎尸万段不可!”

柳千瑜道:“四师哥,你把我囚禁起来吧!”

云九鸣一怔道:“为什么?”

柳千瑜道:“我……我很害怕再发生事故,你把我囚禁起来,万一再发生事故,便可证明——”

云九鸣截口断然道:“胡说!没这个道理,贼人杀害师父,又夜袭咱们‘抱剑山庄’,我想必有目的,如今咱们师兄弟应该同心协力对抗外来的侵袭才对,怀疑自己人,那太愚蠢了!”

柳千瑜道:“四师哥不怀疑小弟,可是大师兄他们三人未必跟你一样……”

云九鸣道:“放心,他们回庄时,我自会替你洗清嫌疑。”

他说到这里,转对翁长福道:“长福叔,我们赶了一天的路还没进食,庄中还有吃的东西么?”

翁长福点头道:“有的,我去拿来。”

语毕,走了出去。

云九鸣便在书房中踱来踱去,沉思良久,才又开口道:“我真想不通,咱们‘抱剑山庄’并未与人结下深仇大恨,为什么有人会以这种手段来对付咱们?”

柳千瑜道:“这件事小弟也想了很久,如是外人所为,那么对方的目的可能只有一个。”

云九鸣停止踱步,注目问道:“你猜是什么目的?”

柳千瑜道:“师父他老人家虽然久已不下江湖走动,但他老人家的声誉之隆仍是无人可与相比的,咱们‘抱剑山庄’一直就是武林各方最敬重的一个地方,如果有人想扬名立万,攻击本庄是最佳的成名捷径。”

云九鸣道:“若是如此,那么师父他老人家已然遇害,咱们‘抱剑山庄’已差不多被烧得精光了,那人怎么还不出现呢?”

柳千瑜道:“咱们师兄弟还在啊!”

云九鸣面色微变道:“照你这么说,咱们师兄弟将是对方今后要下手的目标了?”

柳千瑜道:“这只是小弟的一种猜测,是否如此,小弟也不敢肯定。”

云九鸣情绪非常激动,对着空中挥拳头,咬牙切齿道:“不!不!师父他老人家虽已不幸遇害,但‘抱剑山庄’还是‘抱剑山庄’,谁也别想取代!”

柳千瑜道:“只要大师兄他们三人不怀疑小弟,小弟今生今世原为重建‘抱剑山庄’的声威付出一切,至死不休。”

“救命!”

“救命!”

那只八哥又在聒噪了。

云九鸣有些烦躁,走近窗口道:“这只八哥是师父心爱之物,如今师父已亡,何不把它放生?”

柳千瑜道:“不,此鸟甚有灵性,而且既是师父心爱之物,理应保留下来才是。”

云九鸣皱眉道:“它老是叫救命,听起来叫人心烦!”

说着,便自作主张打开了笼口,用手拍着笼子,驱逐八哥飞出去。

那只八哥又叫了两声“救命”,便飞出鸟笼,消失在夜空中。

适于此时,翁长福端着一盘食物走入抱剑斋,他刚好看见八哥飞去,不禁愕然道:“九鸣,你为何把它放了?”

云九鸣叹道:“睹物思亲,徒增悲伤,把它放生不是更好?”

翁长福轻轻一叹,把食物放到桌上,说道:“你们吃吧。”

云九鸣便招呼柳千瑜坐下进食,柳千瑜却是食不下咽,只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望着师父的灵柩发呆……

此后数日,师兄弟俩一直在抱剑斋守灵,等候大师兄柯俊良、二师兄施奋书、三师兄滕智峰的归来。

在这些天中,已成废墟的“抱剑山庄”没有再发生事故,唯一值得一提的是那只八哥没有远离山庄,它好像很留恋它的笼子,经常飞回书房窗口,也一直把“救命”两字挂在嘴上。

大约是云九鸣和柳千瑜回庄的第七天早上,柳千瑜意外的在花园中发现八哥的尸体!

柳千瑜拾起它的尸体看了看,不禁掉下眼泪道:“八哥,你为什么死了?是不是师父死了你活着无趣,或者是你久在笼中不懂得求生?”

他伤心了一会,便把八哥埋在花园中,走回抱剑斋告诉云九鸣这件事。

云九鸣听了颇为后悔,长叹一声道:“我放它飞走原是一番好意,不想……唉!大概它不懂得觅食而饿死的,这是我的不是了!”

正说着,老管家翁长福忽然神色惊慌的跑入抱剑斋,惶声道:“有人入庄来了,你们快去看看!”

云九鸣神色一振,急问道:“几个人?”

翁长福道:“不知道,来人开着一辆马车,已进入山庄的大门。”

云九鸣和柳千瑜立刻各取一把长剑冲出书房,奔到庄前废墟,只见一辆马车停在废墟前,驾车的是个六旬开外的老者。

云九鸣一见之下,脱口道:“是你——南宫前辈!”

原来,来者是友而非敌,乃是武林中极为著名的一位老侠客,名号叫“流星拳王南宫霈”,以其一门“流星拳”称绝武林,与抱剑老人是多年的好朋友,曾经数度造访抱剑老人,是以云九鸣和柳千瑜都识得他。

这位流星拳王南宫霈看见云、柳二人迎上来,脸色呈现着异乎寻常的严肃和凝重,他慢慢的从车座上下来,一对精芒逼人的眼睛首先盯上柳千瑜,对柳千瑜打量了半晌,才转望云九鸣道:“云贤侄,老夫听说令师死于柳千瑜之手,莫非传言有误?”

云九鸣趋前施礼道:“是的,这是误会,敝师弟并非杀害家师的凶手。”

南宫霈沉声道:“已查明白了?”

云九鸣道:“没有,我们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此刻不在庄中,此事尚有待澄清。南宫前辈是听到消息才赶来的么?”

南宫霈微微颔首,对着眼前的一大片灰烬扫视一眼,仍以其低沉的声音道:“你们抱剑山庄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九鸣概略的把事情说了一遍,随即拱手肃礼道:“此非说话之处,南宫前辈请到里面歇歇,再容小侄详细奉告吧。”

南宫霈没有动,满面严肃地道:“老夫听到令师遇害的消息时,人正在泰山办事,当即摒当一切动身赶来,前天到达定南地界,听人传说郊外有个人被杀,老夫一时好奇,便去观看……”

云九鸣面容一懔道:“死者是谁?”

南宫霈道:“是你三师哥滕智峰!”

就像晴天一声霹雳,云九鸣和柳千瑜登时都惊得呆了。

两人震骇欲绝,目瞪口呆了半晌,云九鸣才以颤抖的声音道:“您……您老没看错么?”

南宫霈道:“尸体老夫运来了,就在车上!”

云九鸣和柳千瑜同时冲到马车后面,撩开篷布一看,车中是一口棺木;南宫霈跟到车后,道:“为了让你们见他最后一面,老夫没有封棺,你们可以揭开棺盖看看。”

云、柳二人当即合力将棺木移到地面,揭开棺盖一看,棺中的死者果然是滕智峰!

滕智峰满山染血,一眼便看出他全身上下约有十几处伤口,分明是惨死于乱刀之下!

“三师哥!”

“三师哥!”

云九鸣和柳千瑜同声大叫,失声痛哭起来。

现在,抱剑山庄唯一完整的抱剑斋中,并排停着两口棺材。

一口盛殓抱剑老人。

一口盛殓滕智峰。

悲惨的气氛笼罩着整个书房,云九鸣和柳千瑜呆若木鸡的坐在灵前……

流星拳王南宫霈神情凝重的来回踱步,继续述说发现尸体的经过:“以老夫的经验看来,当老夫赶到现场时,你三师哥已死亡一天之久,他身上共有十八处刀伤,刀刀见骨!很显然的,他是被人围攻而死的,从现场足印可以看出围攻他的人最少有五个之多……”

云九鸣泪如滂沱道:“没人看见当时的情形么?”

南宫霈道:“老夫赶到该地时,有许多人围观,可是他们都是后来赶去看的,没有一人看见搏斗的情形;至于到底有没有人看见,老夫没去打听,不知道。”

柳千瑜泪下如雨,喃喃说道:“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们抱剑山庄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人?他们竟要这般赶尽杀绝?”

南宫霈问道:“你们不知柯俊良和施奋书的下落?”

云九鸣摇头道:“不知道,小侄与千瑜师弟赶回此处时,他们离庄已十余日……”

南宫霈道:“他们离庄何为?”

云九鸣便将有一批人夜袭抱剑山庄,其中有柳千瑜等情说出来,然后说道:“我三围师兄异常愤怒,所以一起离庄,发誓不将千瑜师弟擒回发落决不罢休——”

南宫霈愕然注视柳千瑜,不胜骇异道:“那批夜袭抱剑山庄的敌人中有你?!”

柳千瑜道:“小侄不知,他们先杀害家师,拿一幅家师心爱的敦煌壁画藏在小侄房中的樑上,以此栽赃,使得我三位师兄误认小侄是弑师恶徒,如今又假扮小侄带人前来纵火烧庄,小侄实在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设下这些毒计……”

南宫霈问道:“你与人有仇?”

柳千瑜摇头道:“没有,小侄从小父母双亡,蒙家师不弃收为关门弟子,直到家师遇害之前,小侄都没远离罗浮山一步,怎么可能与人结仇?”

南宫霈道:“你既非凶手,为何要逃?”

柳千瑜流泪道:“那天,我三位师兄在小侄房中樑上发现那幅‘幻城喻品图’时,都非常震怒,认定小侄是弑师及夺走‘万象十二式’的剑谱和‘百里宝剑’之人,他们当场就要杀死小侄,当时小侄若是不逃,一定会死在他们三位的剑下。”

他悲痛的紧抿嘴唇,又道:“家师遇害,小侄痛不欲生,这条贱命死了也无所谓,只是小侄不愿背着弑师的罪名而死,所以小侄才暂时逃出山庄。”

南宫霈追问道:“逃出山庄之后呢?”

柳千瑜乃将一切遭遇详细的说了出来。

南宫霈听完之后,对“岭南隐豹玄镛”的死亡及其藏宝图似不感兴趣,只对“猎豹圣手”其人表示惊异,追问道:“那个自称‘猎豹圣手’的人,是怎么样一个人物?”

柳千瑜道:“他是在‘阴阳大判官曹日升’、‘量天尺仲孙霖’、‘大刀狄’等人现身截击小侄时突然出现的,他是个三十多岁的人,相貌甚是英俊,皮肤很白,身穿黑袍,头上绑着一条白巾,头发梳成一条马尾,气质十分高贵。”

语毕微顿,继道:“据玄小蝉姑娘说,此人最近一再骚扰南方各处山寨,要找‘岭南隐豹玄镛’挑战。”

南宫霈道:“武功很高?”

柳千瑜点头道:“是的,曹日升、仲孙霖和大刀狄三位都是武林著名人物,您老当然知道他们身手有多高,可是‘猎豹圣手’却能以暗器打中他们的穴道,足见他的武功非常厉害。”

南宫霈皱眉道:“奇怪,老夫怎的没听过这样一个人物?”

柳千瑜道:“他于得知玄镛亡故后,表示要取代玄镛成为南方绿林三十六寨的总瓢把子呢!”

南宫霈闪动着一堆精眸道:“令师遇害会不会与此人有关?”

柳千瑜道:“从外表看,他只是个好胜心强的人,似非邪恶之人,若说他是杀害家师的凶手,似乎不大可能。”

“为什么?”

“您老知道家师的功力已达神化之境,他老人家虽在这抱剑斋中午睡,但只要有人走近,他老人家一定会警觉。”

“不错,当今天下武林中,没有一人能接近令师而不被令师发觉。”

“因此,杀害家师的凶手,很可能是假扮小侄的模样进入抱剑斋,家师一时失察才遭了毒手。”

“若是如此,那‘猎豹圣手’年仅三十余岁,他也可能假扮你的模样啊!”

“不可能,他身材很高,几乎高过小侄一个头,要冒充小侄是不可能骗过家师的。”

“唔……”

南宫霈“唔”了一声,便不再开口,继续在书房中踱步沉思,过了好一会,才又说道:“照此看来,令师之死真是扑朔迷离,不过老夫相信杀害你们三师哥的人,必与杀害令师是同一伙的人;而你们三师哥是死于数人的围攻,因此可断定对方是个集团,绝不是单独一个人的行动。”

云九鸣吃惊道:“这表示什么?”

南宫霈道:“可能表示武林中有个势力强大的新帮会崛起了!”

云九鸣道:“为了造成声势,便拿我们‘抱剑山庄’开刀?”

南宫霈点头道:“可能正是如此!”

柳千瑜道:“若是如此,那位‘猎豹圣手’倒是个值得追查的人物……”

南宫霈道:“老夫现在很担心你们大师哥和二师哥的处境,希望他们不要出事才好。”

柳千瑜听了忧心如焚,望着云九鸣道:“四师哥,你看这怎么办呢?”

云九鸣长叹一声道:“又不知他们去了何处,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这句话刚刚说完,忽听老管家翁长福在外面大叫道:“九鸣!九鸣!你们快过来!”

老少三人一听就知道翁长福必有什么惊人的发现,立即一起奔出书房,循声过去。

翁长福的喊声来自庄中的一堆灰烬中,老少三人赶到该处,一眼瞥见翁长福蹲在一具尸体前,不由得心头均是一沉!

说是一具尸体并非武断,因为他们一眼就看出那人的身体已然僵硬;而等到看清死者的面貌时,柳千瑜只觉脑门一阵晕眩,险险晕厥过去。

“大师兄!”

云九鸣大叫一声,整个人都傻了。

不错,死者是他们的大师兄柯俊良!

柯俊良死亡的情形,几乎与滕智峰完全相同,身上也有好多处伤口,只是伤口不若滕智峰那么严重,可以看出他是在受伤后奋力挣扎逃回抱剑山庄,不幸却在抵达山庄时,终因失血过多而倒毙!

南宫霈身手摸摸尸体,发觉尸体已经冰凉,便向翁长福问道:“你刚刚发现的?”

翁长福眼泪直流,道:“是的,我刚刚经过此处,发现他倒在这里……”

他突然转身一掌向柳千瑜拍去,厉声道:“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狗东西!”

柳千瑜全未料到他会有这个举动,腹部登时被他一掌拍中,整个人便向后飞去。

翁长福跟随抱剑老人多年,武功自是不俗,这一掌他全出而发,柳千瑜来不及运功抗拒,只觉腹部一阵剧痛,身子落地时,一道血箭便从口中喷了出来!

南宫霈大惊道:“长福,你这是干什么?!”

翁长福起身又要上前痛下杀手,南宫霈连忙拦住他,惊问道:“你为何伤他啊?”

翁长福怒气狂涌,瞋目厉声道:“这个狗东西,是他杀了俊良!”

南宫霈忙道:“不,这两天他一直在庄中,怎么可能杀了俊良?”

翁长福一指尸体旁边的地上,忿然道:“你看吧!这是俊良写的字!”

南宫霈和云九鸣经他这么一说,才发现地上写着六个字——

“杀我者柳千瑜”!

云九鸣一见之下,立刻转身向柳千瑜走过去。

“慢着!”

南宫霈一把拉住了他,沉声道:“这是不可能的,你师弟这两天一直呆在抱剑斋中守灵,他怎么可能杀死俊良?”

云九鸣眼泪一颗一颗掉了下来,道:“可是,地上的字写得明明白白,我大师兄难道会诬陷他不成?”

南宫霈道:“这六个字不一定是你大师兄写的,可能是敌人移尸至此,故意留字嫁祸!也可能是你大师兄所见的柳千瑜又是冒牌货!”

云九鸣一听,低头悲泣起来。

南宫霈稳住了翁长福和云九鸣的情绪之后,便过去察看柳千瑜的伤势,在他身边蹲下,问道:“千瑜,你觉得怎样?”

柳千瑜惨笑道:“不妨,小侄还不致于死,没有把一切弄清楚,小侄绝对不死!”

抱剑斋中,又增加了一口棺材。

柳千瑜服下几次伤药后,第三天即已坚强的站起来,而翁长福和云九鸣经过冷静的思考,也觉柳千瑜不可能是杀害柯俊良的凶手,对柳千瑜的误会也渐渐冰释了。

但是,他们对所发生的一切仍是一筹莫展,仍只有在抱剑斋中坐困愁城,对不知所终的施奋书的安慰干着急……

转眼过了七天,施奋书仍未返回抱剑山庄,倒是玄小蝉忽然来了!

她被翁长福领入抱剑斋,柳千瑜一见之下,又惊又喜道:“小蝉姑娘——”

玄小蝉不容他说下去,立刻连珠炮似的道:“嗨!柳千瑜,我回来了!你很奇怪是不是?告诉你,我那姨丈真不是东西,一见我到了他家,居然对我冷冰冰的,一再的表示他儿女众多,养家困难,我一气之下掉头就走……唉!我又实在无处可去,只好再来找你——哎呀!怎么这书房停着三口棺材呀?”

柳千瑜先为她引荐南宫霈,然后将这些天来所发生的不幸说给她听。

玄小蝉睁大眼睛道:“我的天!怎么会发生这许多不幸?你们‘抱剑山庄’究竟得罪了谁呀?”

柳千瑜叹道:“现在我们在等待二师兄回来,希望他安然无恙……”

玄小蝉道:“告诉你们一个消息,那位‘猎豹圣手’果然了得,听说他已征服了三十六寨,登上总瓢把子的宝座啦!”

柳千瑜目光一注道:“你听谁说的?”

玄小蝉道:“是道听途说的,不过我相信这消息很正确,那家伙确实不是简单的人物。”

柳千瑜道:“他现在何处?”

玄小蝉一耸肩道:“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要查出他的行踪也不难。”

柳千瑜道:“除了他登上三十六寨总瓢把子的宝座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有关他的传说?”

玄小蝉道:“没有,你问这个干么?”

柳千瑜摇摇头,换了个话题道:“你有没有再遇上诸葛不疑和边常发?”

玄小蝉道:“没有。对了,我又听到一项传说,有人说他们二人已投靠‘猎豹圣手’,变成‘猎豹圣手’的左右二将。”

柳千瑜道:“可靠么?”

玄小蝉道:“那‘猎豹圣手’我看不是什么好东西,龙交龙,凤交凤,诸葛不疑和边常发若被他收留,那也不足为奇。”

柳千瑜道:“这消息若属实,今后你可要更加小心了。”

玄小蝉笑道:“我不怕,他们的目的还不是想得到我爹的十八箱珠宝,惹恼了我,我便在他们面前撕碎藏宝图,叫他们干瞪眼!”

柳千瑜听她提起藏宝图,便要掏出还给她;玄小蝉忽然转身向外走去,道:“柳千瑜,你们‘抱剑山庄’的花园好漂亮,我可以去看看么?”

柳千瑜知她要与自己私下交流,便顺口道:“我陪你去吧。”

说着,随后跟了出去。

两人来到花园中,玄小蝉一看已远离抱剑斋,便一边假装赏花,一边低声道:“柳千瑜,你猜我去杭州打听的结果如何?”

柳千瑜心头一沉道:“怎样?”

玄小蝉道:“云九鸣的哥哥娶了媳妇不错,不过云九鸣返家的日期不对。”

柳千瑜很不希望四师哥云九鸣也蒙上嫌疑,闻言不禁胆战心惊道:“他什么时候回家的?”

玄小蝉道:“就在五泄山相遇之前三天!”

柳千瑜道:“这……”

玄小蝉道:“这表示他并未在他哥哥娶亲之前回家,而是在他哥哥娶亲之后的第五天才回到家中。”

柳千瑜道:“确实么?”

玄小蝉道:“没错,我曾经跟他家的女婢聊过,那女婢说由于云九鸣未提前回家,曾被他父亲训斥了一顿,而云九鸣的解释是在路上感染风寒,是以就误了行程。”

柳千瑜心弦开始震荡起来,道:“不论怎么耽误,他应该来得及赶在他哥哥娶亲之前回到家中才对啊。”

玄小蝉问道:“他有没有把这事告诉你?”

柳千瑜道:“没有,听他的口气,他曾经赶回老家参加他哥哥的婚礼。”

玄小蝉冷笑道:“所以你这位四师哥很有问题!”

她这句话的意思是:云九鸣是四月十七日离开“抱剑山庄”的,就算在路上有所耽搁,最迟也该在五月初四到杭州,而他却迟至五月十四日抵达家门,换言之他从抱剑山庄起程到杭州的老家一共走了二十八天!

这表示什么呢?

这表示他有弑师的嫌疑!

因为“抱剑老人”是在五月初二遇害的,可能就是他暗中返回抱剑山庄杀了师父,然后再动身赶回杭州,是以迟至五月十四日才抵达家门。

柳千瑜感到全身阵阵寒悚,前此他虽打算查明四师哥云九鸣的行踪,其实只是“穷途之策”,心中对云九鸣并无多大怀疑,但是现在,情况显示云九鸣有着很大的嫌疑,因此他方寸大乱了。

他呆了半晌,才喃喃说道:“不可能是他吧?他有何理由弑师?而且,我大师哥和三师哥遇害,可以证明不是他下的手,因为他从五泄山到现在都跟我在一起……”

玄小蝉道:“不错,你大师哥和三师哥不是他杀的,但这并不能证明他不是弑师凶徒,从罗浮山到杭州走了二十八天是不合理的,而且即使真的在路上病了而来不及赶回家,这也不是什么严重的过错,没有对你隐瞒的必要!”

柳千瑜四村电转,突然心头一动,拉着她走到掩埋八哥之处,用一截木片将八哥的尸体挖掘出来。

玄小蝉一见之下,发呆道:“这……这就是你说的那只八哥?”

柳千瑜点头道:“不错,我们回来的第一天,我四师哥恼它一直叫‘救命’,就把它放飞了,可是这只八哥一直未飞离山庄,仍常常飞回家师的抱剑斋,在窗口上叫‘救命’……到了第七天,我就在这花园中发现了它的尸体。”

玄小蝉注目问道:“怎么死的?”

柳千瑜道:“当时我以为它是饿死的,现在想想觉得有些可疑……”

八哥的尸体已腐烂发臭,但羽毛仍在,他仔细的察看一番,终于有了发现。

原来,八哥的脖子断了!

柳千瑜的表情更为凝重,皱紧眉头道:“你看,它脖子上的骨节有脱开的现象,这是否表示……”

玄小蝉道:“好像是被某种东西打中而死的。”

柳千瑜目光连连闪动,沉声道:“但是,这只八哥虽然一直在叫‘救命’,其实根本不会说出当日所见情形,何必杀之灭口呢?”

玄小蝉道:“可能是做贼心虚。”

柳千瑜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神色激动地道:“不!我想起来了!它不是在叫‘救命’!它……它叫的可能是‘九鸣’!”

玄小蝉道:“对啊!救命和九鸣的发音有些相同,但它为何一再叫他的名字呢?”

柳千瑜道:“这只八哥会学简单的人语,我想……当家师突然遭到他的毒手时,家师必然非常震惊,也许当时家师曾叫‘九鸣!九鸣!’……”

玄小蝉点头道:“不错,所以后来他回到山庄听到八哥连叫‘救命’,他明白八哥叫的是‘九鸣’,因此心里发慌,便把它放走,不料它不肯飞离山庄,他只好把它打死了。”

柳千瑜越想越觉判断正确,但又很不愿“断定”四师哥云九鸣即是弑师的凶手,当下以非常严肃的表情道:“这只是一种猜测,还得有其他证据才行。”

玄小蝉道:“你这位四师哥的为人如何,你比我了解,你想他是不是呢?”

柳千瑜沉思不语。

玄小蝉问道:“他是否经常离开抱剑山庄?”

柳千瑜点头道:“是的,他很好动,在学艺期间,经常跑到城里去玩。”

玄小蝉又问道:“玩些什么?”

柳千瑜道:“这我不知道。”

他又将八哥的尸体埋入地下,继续沉思着,回想着云九鸣以前的种种举动。

玄小蝉道:“说不定他在外面交上了坏朋友,受到坏朋友的唆使。”

柳千瑜眉毛一扬道:“就算如此,总也不致犯下弑师的大罪吧?”

玄小蝉道:“正是,要犯下这等大逆不道的罪,总得有重大的理由——令师一向对他如何?”

柳千瑜道:“对他颇为严厉,但这是爱之切责之深,他没有怀恨的道理。”

玄小蝉道:“无论如何,你这位四师哥有很大的嫌疑,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柳千瑜皱眉道:“除非他自己原形毕露,否则我实在不能硬指他是弑师凶手……”

玄小蝉道:“想个法儿让他原形毕露吧。”

柳千瑜道:“有什么法儿呢?”

玄小蝉道:“我帮你想想看。”

柳千瑜取出藏宝图还给她,道:“这东西你收回去吧。”

玄小蝉不接,笑道:“你替我保管不好么?”

柳千瑜道:“不好,如果我四师哥是弑师凶手,如今我等于是睡在老虎身边,随时有被咬死的可能,因此我不能替你保管这东西。”

玄小蝉道:“你已经知道他可能是凶手,对他自会提防;倒是我,我武功不及你,什么时候碰上那个‘猎豹圣手’,这两张藏宝图一定保不住,所以我觉得还是你替我保管为佳。”

柳千瑜道:“要抢夺藏宝图的是诸葛不疑和边常发,不是‘猎豹圣手’吧?”

玄小蝉道:“诸葛不疑和边常发若已投入‘猎豹圣手’的麾下,那么在他们的怂恿唆使之下,‘猎豹圣手’就会对我下手了。”

语声一顿,又道:“若有一天碰上他们,藏宝图不在我身上,我才有活命的机会,你说是么?”

柳千瑜想想也觉有道理,便将藏宝图收入怀中,道:“等逮到杀害家师和杀害我大师哥三师哥的凶手,我便帮你夺回在诸葛不疑手上的那一张藏宝图。”

玄小蝉道:“此事不急,老实说我只不甘心那十八箱珠宝白白落入他们手里,我自己对那批宝物并无多大兴趣。”

她说到这里,忽然转问道:“那位‘流星拳王南宫霈’是令师的好友么?”

柳千瑜点头道:“是的。”

玄小蝉道:“为人如何?”

柳千瑜道:“是一位古道热肠的老侠客,我对他很尊敬。”

玄小蝉道:“你认为该不该将你四师哥的许多可疑之点告诉他?”

柳千瑜沉吟道:“好像应该告诉他才对,但万一我四师哥不是凶手,那岂不冤枉了他?”

玄小蝉道:“你将事实说给他听,让他做个判断,也让他知所防患。”

柳千瑜道:“好的,我找个机会私下告诉他便了,还有老管家翁长福要不要告诉他?”

玄小蝉道:“那不必,既然你断定杀害令师的是自己人,在未查明凶手是谁之前,凡是住在‘抱剑山庄’的人都有嫌疑,那位老管家也不例外。”

柳千瑜觉得已在花园中停留太久,便说道:“咱们回抱剑斋去吧。”

他正要转身举步,玄小蝉忽然拉住了他,含笑道:“我想到一个法儿了。”

柳千瑜一怔道:“什么?”

玄小蝉低声道:“我有办法知道云九鸣是不是杀害令师的凶手!”

柳千瑜闻言大喜道:“什么办法?”

玄小蝉向他附耳说出计谋,柳千瑜听得连连点头,满心欢喜道:“妙计!妙计!这个法儿确实值得一试——小蝉,你真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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