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90200000011

第四章 鬼见愁一见也愁

楚雪衣道:“东方藏虽死,但水公子与齐兄仍未可以安寝。”

齐展苦笑一下,道:“人在江湖,又有哪一天是可以高枕无忧的?”

楚雪衣道:“齐兄也用不着过份悲哀,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齐展道:“别的事,齐某已不放在心上,就只是天、地双谱的会合,对齐某来说是十分重要的。”

楚雪衣道:“齐兄要找水公子,水公子也同样急于找寻齐兄。”

齐展一听,不由双眉轩动,喜道:“是真的?”

楚雪衣道:“半点不假。”

齐展说道:“楚大侠知道水青莲下落吗?”

楚雪衣道:“不错。”

齐展更是喜上眉梢,道:“好极了,正是皇天不负苦心人,有劳楚大侠指引,齐某感激不尽。”

楚雪衣道:“客气,客气!”说到这里,忽然看了蓝婆婆遗体一眼,接着唏嘘叹息,神情惆怅而沉重……

雪纷飞,路上一辆马车缓缓地向望关口驶来。

赶车的是唐业怀,车厢里有两个人,那是向蓉和上官僻邪。

上官僻邪在昏迷中,向蓉很是担心。

不但向蓉担心,唐业怀也很担心。

唐孤平曾对他说:“这一次,你若救不了恩公,就不再是我的儿子!”

唐孤平说的话,并不是说了便算的。

上官僻邪所中之毒,绝不等闲,若没有独门解药,是很难可以救治的。

解药本来早已有了,但却给方紫秀所害,以致酿成现在如此危急之局面。

向蓉怎能不担心?

她不但为上官僻邢担心,也在为方紫秀担心。

她当然并不是方紫秀的“表兄”,而是方紫秀的表妹!

是方紫秀把向蓉,从向家堡里带出来的。

但现在,方紫秀不见了,她一定已受了重伤。

上官僻邪给她的一击,绝对不轻。

她负伤而逃,但她能逃得到什么地方去?能否逃过鬼门关口?

向蓉不知道。

她只知道,上官僻邪本来也已死在雪岭之上的,但却很幸运地遇上了唐孤平父子。

唐孤平父子把他带走,而且连上官僻邪在雪地上所留下的足痕也消灭掉!

向蓉是误打误撞,才能再遇上这位“鬼见愁一见也愁”上官僻邪的。

上官僻邪中了赤炼断魂香的剧毒,虽然事情自始至终和向蓉没有半点关系,但向蓉还是有着歉疚之意。

若不是她的表姊方紫秀从中捣鬼,上官僻邪已有足够的解药可以获救。

现在,解药仍然在“乱笑怪医”祁济安那里,可是,祁济安既找不着上官僻邪,上官僻邪现在更已陷入晕迷之中,即使是向蓉自己,想找寻祁济安这位怪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向蓉心里还有另一件事,另一种思潮。

她脑海里已潜伏着一个人的影子,而这个人的影子,正不断地在她的眼前浮现着。

那是衣白如雪,来自江东的楚雪衣。

但向蓉却不敢再深入一点想下去。

她是以“虬髯汉子”容二的身份出现的,虽然她对楚雪衣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怀,但楚雪衣又怎会记得这么一个“粗汉子”?

向蓉心里在想:“这是不是一件可笑的事?”

还有三里路程左有,马车就可以驶到望关口。

向蓉不知道望关口在哪里,不知道望关口是什么地方,更不知道楚雪衣和祁济安会不会在望关口。

对于这个期望,她是感到十分渺茫的。

但唐业怀却认为,反正到处都是碰碰撞撞,不妨告到望关口打听打听消息,说不定会查出一点端倪来。

原来唐孤平父子虽然隐居边关小村镇多年,但仍然与江湖中人有所联系,尤其是与丐帮不少长老,都颇有交情。

本来,丐帮与蜀中唐门之间,虽无仇怨,也没有什么往还,但唐孤平在二十年前,曾为丐帮做了一件极重要的事情,使丐帮渡过一次内哄火并的凶险危机。(由于此事与本故事并无直接关连,笔者在此约略表过便算,详情不再赘述。)以是唐孤平父子,一直备受丐帮众长老以至帮主

唐业怀把马车赶往望关口,是因为丐帮有分舵设立于此,他希望能够从丐帮分舵那里,找到楚雪衣、祁济安一行人等的下落。

这并不一定是最高明的办法,但却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在望关口三里前,有一座石亭。

马车来到石亭之际,石亭内正有两人在对弈。

唐业怀心里不免暗觉奇怪,在如此严寒天气之下,居然会有人在此下棋,似乎并不简单,当下只有暗自提高警惕,不动声色地把马车继续驶前。

石亭内对弈二人,一个年约六旬,衣着华贵,外披一袭紫貂皮袍,看来红光满面,一派富商巨贾的模样。

而另外一人,却是个年约二十六七,面目清秀的青袍书生。

唐业怀把马车驶过石亭时,有意无意间瞥了青袍书生一眼,他一看之下,不由心中一动:“怪了,天下间岂有如此俊俏的美男子?莫非又是一个女改男装的女钗裙?”

心中虽然奇怪,虽然大有疑问,但在此时此地,也不便节外生枝,多管闲事。

但就在马车在石亭外驶过之际,忽听“嗤”的一声,一颗棋子挟着强劲无比的风声,直向唐业怀那边射来。

唐业怀没有闪避。

他并不闪避,是因为他已听出,这颗棋子虽然是向自己这一个方向射过来,但却并不会射中自己,大概只会从自己脸庞前面两三寸左右掠过。

唐业怀虽然已离开蜀中,但毕竟出身自唐门,而唐门暗器功夫,本来就是武林一绝。

他耳辨风声,已知道这一颗棋子不会射中自己,倘若急不及待地狼狈闪避,不难会贻笑大方,成为别人的笑柄。

所以,他宁愿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果然,那一颗棋子,的确是从他面前三寸左右掠过的。

可是,令人意料不到的事情接着发生了。

分明已越过他面前的一颗棋子,竟然会绕了一个圈子,“啦”一声响打在他左边太阳穴上。

在那刹那间,唐业怀心里的惊骇,实在是难以言喻的。

须知太阳穴乃人身极重要要害之一,太阳穴被这一颗棋子击中,绝对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情。

在那刹那间,唐业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发生,这念头便是:“今番必死无疑者也!”

纵使在一般情况而言,高手相争而某一方太阳穴被对方击中的话,多半都是凶多吉少的。

唐业怀不由自主地把马车勒停下来。

他伸手往左边太阳穴一摸,既不觉湿濡出血,也没有太大疼痛的感觉。

他又惊又怒,猛然回头盯视着亭内对弈二人。

“是……是谁干的?”

老人摇摇头,说道:“不是我。”

青袍书生又摇摇头,说道:“也不是我。”

唐业怀怒道:“你也不是,他也不是,难道这颗棋子,是会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老人道:“说是天上掉下来,那也差不多了。”

青袍书生却道:“差得太远了,亭上又怎能和天上相比?”

老人想了想,才微微一笑,说道:“侯爷说的是,说的甚是,甚是!”

直到这时,唐业怀才看见石亭之上,有一个握着大木棒的侏儒坐在那里。

这侏儒的年纪已不甚经,大概已四十多岁,唇上蓄着一撮浓密的胡子,神情既高傲,又猥琐。

一般侏儒都是善良的,有时也许会给人一种滑稽的感觉,但这侏儒却不是。

他左手握着大木棒,右手仍然拈着几颗棋子在把玩着。

唐业怀心中一阵怔忡,一时间实在猜不透这侏儒是何方神圣,但仍然不能不喝叫一声:“为什么用棋子射我?”

侏儒冷冷一笑:“尊驾贵庚了?何以问得如此孩子气?”

唐业怀一呆,道:“问就是问,又有什么孩子气不孩子气了?”

侏儒冷哼一声,道:“我射了便是射了,你这样问我,岂不有如小孩儿在撒娇漫骂吗?”

唐业怀立时胀红了脖子,道:“你胡说!”

侏儒道:“你太阳穴捱了一记,现在死了没有?”

唐业怀两眼一瞪,道:“自然还活得很好!”

侏儒道:“但昔才我若加重五分指劲,你猜猜现在又会样了?”

唐业怀又是不禁为之呆住,半晌还作声不得。

侏儒得意地笑了笑,道:“算你走运,我今天不想随便杀人。”

唐业怀怒道:“你若杀得了我,随便再动手好了,用不着假惺惺作态!”

侏儒轻轻舞动手里的大木棒,桀桀笑道:“但我为什么要杀你?”

唐业怀又怔住。

侏儒用手擦了擦鼻孔,又悠然地笑了笑,才缓缓地说道:“要杀一个人,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动手的,就像前两天,有个小厮不慎把茶溅在我身上,我也没有杀他,只是把他满嘴牙齿打碎,再切掉他的右耳便算,唉,这就是得饶人处且饶人,须知人人都是有父母所生的……”

唐业怀听得怒火中烧:“什么?人家只是不慎把茶溅在你身上,你就这样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厮?”

侏儒叹了口气,道:“这是小惩大戒,试想,假若他有一天做了太监伺候皇帝老子,也这样不小心的话,只怕轻则人头落地,重则满门抄斩,如今我只是给他一点小小教训,好让他以后知道该怎样小心伺候客人,难道这也算是错了?”

唐业怀已忍无可忍,便骂了一声:“放屁!”

侏儒却居然没有生气,只是把手里的大木棒扬了一扬,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唐业怀道:“木棒。”

侏儒道:“不对。”

唐业怀大不服气;道:“分明是木棒,为什么说不对?”

侏儒笑了笑,道:“这不是寻常的木棒,而是一柄斧头的柄!”

唐业怀一呆,瞧了那木棒很久,终于点了点头,道:“不错,它看来的确很像是一柄斧头的柄。”

侏儒道:“这木柄大不大?”

唐业怀想了想,道:“很大,但斧头呢?”

侏儒道:“斧头很细小,甚至比手掌也大不了多少。”

唐业怀奇道:“怎会这样的?”

侏儒道:“因为那是一个怪人的独门兵器,他认为这种兵器最称心如意,可以把他的独门武功发挥得淋漓尽致。”

唐业怀道:“既然如此,何以如今只剩下了斧柄?”

侏儒说道:“因为它的主人,曾经给我一掌打得重伤,连斧头柄也给我抢走之故。”

唐业怀道:“它的主人是谁?”

侏儒道:“云里天!”

“云里天?”

“不错,此人的外号,就叫‘斧头不大’。”

“斧头不大,柄大?”

“此人也许是个武林怪人。”

侏儒冷冷一笑,道:“庸才之辈而已,根本不值一哂。”

唐业怀吸了一口气,道:“你何以要提起此人?”

侏儒道:“云里天是个混蛋,当年,我向他借点银子,他竟然不答允,就把他的斧头弄毁了,又打碎了他三条肋骨。”

唐业怀道:“后来怎样?”

侏儒道:“云里天这老狗蛋总算有点门道儿,虽然受创不轻,他到最后居然还是死不了。”

唐业怀说道:“这是各人有各人的福气。”

侏儒道:“这斧头柄的确是一件很不错的武器,云里天根本不配使用。”

唐业怀问道:“云里天不配,你又怎样?”

侏儒道:“不知道。”

唐业怀冷冷一笑,道:“照我看,你抓着这斧柄,就像是螳臂抓住一棵大树,简直不伦不类!”

侏儒“哦”了一声,阴恻恻笑道:“果真如此?”

唐业怀道:“你若不相信,可以去照照镜子。”

侏儒干笑两声,道:“算了,你喜欢怎样说便怎样说,你走罢。”

唐业怀一怔,道:“你肯让我走?”

侏儒说道:“你走你的道路,我为什么要阻拦?但这辆马车,你非要留下来不可!”

唐业怀脸色一沉,道:“胡说,马车是我的!”

侏儒道:“以前是的,但现在已不再是!”

唐业怀冷冷一笑,道:“说到如今,我还不知道尊驾是何方神圣。”

侏儒干咳一声,缓缓说道:“你真的想知道?”

唐业怀道:“你若肯说,敢说,在下自然不妨听听。”

侏儒默然半晌,忽然哈哈一笑,道:“还是用不着说了,你走罢。”

“我走?只是我走?马车留下?”

“对了,这样对大家都方便得多。”

唐业怀怒道:“少废话,有种的滚下来,咱们决一死战!”

侏儒冷笑:“你配跟我动手吗?”

唐业怀道:“有什么配不配的,有本领的就杀了我,但瞧你这副矮脚猫的模样,又会有什么真凭实学的本事了!”

侏儒脸色倏地一沉,突然“呼”一声响,挥舞大斧柄向唐业怀直砸下来。

大斧柄甫砸下,车厢里突然同时闪出一道银光。

那是一条柔软,但是却威力无俦的银鞭。

向蓉在车厢里,一直隐忍不发,她并不是个鲁莽的人,她在静观其变。

她相信唐业怀会出尽全力来保护这一辆马车。

马车其实并不重要,但最重要的,却是车厢里的上官僻邪。

唐业怀绝不能让上官僻邪再遭奸人陷害。

但向蓉也看得出,唐业怀虽然愿意为上官僻邪而拼命,但这人的武功,并不太高?

而那侏儒,虽然身形矮小,但武功肯定远在唐业怀之上。

向蓉绝不能让唐业怀死在侏儒手下,所以侏儒一动手,她的银鞭也立刻施展。

侏儒以大斧柄向唐业怀击下,忽然看见一道银光自车厢里电射而出,立刻不由自主地向左侧身一闪,但向蓉这一手“灵蛇千影鞭法”,确有过人独得之处,侏儒虽然已急迅闪避,但鞭梢也同时向前暴伸两三尺,只听见“啪”的一声,侏儒右手手背已中了一鞭。

这一鞭力道不轻,侏儒疼痛之极,虽然还能勉强擎住大斧柄,但双手已为之颤抖个不停。

隔了片刻,侏儒右手手背已肿起了一大块,显见受伤不轻。

侏儒吃了一鞭,知道车厢之内另有能人,虽然心中极怒,但也不敢再贸然进袭,唯恐有失。

这时,那个老人冷冷一笑,道:“小莫,老夫早就说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般放肆。”

那侏儒怪叫起来,道:“兵器之道,一寸长一寸强,人家用的是长鞭,自然是占尽便宜!”

老人又冷冷的一笑,说道:“你的兵器,也不见得怎样短小了,倘若兵器真的越长越占便宜,天下间还有人去练短兵器吗?”

侏儒道:“我只是吃亏在一时不察,若是明刀明枪,不见得就会吃这个亏?”老人听了,不再说话。

向蓉仍然身在车厢之中,直到这时候,才说道:“咱们只是路经此地,与几位并无半点过节,此事不如就此一笔抹过怎样?”

侏儒怒道:“放屁!”

语声甫落,青袍书生突然长身而起,以疾迅无伦的手法,在侏儒的脸上掴了两记耳光。

“放肆!”青袍书生喝道:“你在什么时候学得这样不规矩的?”

唐业怀不禁瞧得呆住。

那青袍书生的年纪,最少比侏儒细小十几岁,但却毫不留情面地,一出手就给侏儒打了两记耳光。

在唐业怀相像里,侏儒也许会为之勃然大怒了,但事实上却又不然。

侏儒不但没有发怒,而且还面露惶恐之色,迭声说道:“是属下错了!侯爷恕罪!恕罪!”

青袍书生冷哼一声,接着扬了扬手,叱道:“退开去。”侏儒连咳也不敢咳一下,悄悄的就退了下去。

青袍书生的俏脸这才稍为缓和,接着向车厢里的向蓉抱一抱拳,道:“这位使银鞭的英雄,可否出来与在下等一见?”

向蓉冷冷道:“咱们素不相识,没有什么好见的。”

青袍书生却摇摇头,道:“但在下却不是这样想。”

唐业怀两眼一瞪,道:“人家已说道不认识三位,你又还有什么好想的?”

青袍书生道:“在下虽然未能一睹车中人庐山真面目,但单凭耳朵所听,阁下的声音似乎有点相熟……”

向蓉沉着嗓子,咳了两声才缓缓地说道:“你一定是听错了。”

青袍书生摇摇头,道:“别人的声音,我也许会听错,但这嗓子嘛……唉……真是不知道该怎样说才好。”

老人忽然叹了口气,道:“侯爷朝夕思念此人,似乎是用神过度了。”

青袍书生又再摇头,道:“不!我次很清醒,神智半点也没有错乱,但纵使为了这人而想得变成一个疯子,也是心甘情愿的……

唐业怀越听越是冒火,忍不住喝道:“住口,今再胡言乱语,我决不再客气。”他武功不高,但却胆气十足,是个不怕死的硬汉。

青袍书生横了他一眼,好像要反驳几句,但最后却还是忍了下来,只是继续对车厢里的向蓉说:“出来罢,有什么事,我俩可以慢慢商量,别听外人闲言闲语的唆摆?”

唐业怀更怒,而就在这时,向蓉已把车门打开,接着站在青袍书生的面前。

青袍书生忽然呆住了。

但他随即又是一阵失笑,道:“蓉妹妹,若不是认出了你的声音,真会给你这种改装手法蒙骗啦。”

唐业怀怔住。

原来这青袍书生,早就认识向蓉的,而且还叫她“蓉妹妹”,态度显得好不亲婚。

初时,唐业怀曾经怀疑,这青袍书生是女改男装的,但渐渐地,他消除了这种想法。

青袍书生虽然面目异常俊美,但却的确是男儿之身,并不是向蓉一般女改男装的。

一看清楚这一点,唐业怀心中忽然又冒升起另一种怒火。

这怒火从何而来,就连他只见都不清楚,只觉得这青袍书生虽然英俊漂亮,但却令他有着一种说不出讨厌之感。

他甚至不愿意再去看青袍书生的脸孔,只是看着向蓉,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向蓉仍然戴着那顶斗大笠帽,没有人能看见她脸上的表情,但她的声音一片冷漠,却是异常明显。

她对青袍书生冷冷的说:“我的事,你最好少管!”

青袍书生“唉”一声,道:“别人的事,我自然是少管为妙的,但蓉妹妹的事,我若还袖手旁观,那又怎对得起向堡主了?”

向蓉“哼”一下,道:“你这种说法,我不爱听!”

青袍书生道:“忠言逆耳,苦口良药,这是自古皆然的事,就算你不爱听,我也是非说不可的。”

向蓉道:“你在中原久享清福,何以跑到这等寒苦之地?”

青袍书生苦笑道:“自然不是为了下棋。”

向蓉道:“那又是为了什么?”

青袍书生道:“这还用说吗,当然都是为了要把你找回来。”

向蓉冷冷一笑,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能够闯出向家堡,日后也当然会回去。”

青袍书生叹了口气,道:“你自己当然是不懂得担心的,但令尊却不是这样想,唉,实不相瞒,向堡主为了这件事暴跳如雷,连饭也不想吃!”

向蓉道:“他不吃饭,可以吃炖鸡丝翅、鲍鱼海参!”

青袍书生不禁为之哑然失笑,道:“向堡主若肯吃佳肴,自然不坏,但他老人家如今除了美酒之外,几乎任何食物都不肯下咽!”

向蓉的身子震了一震,道:“不!我爹决不会这样的。”

青袍书生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个做女儿的,根本就完全不了解老人家的心事。”

向蓉道:“我爹并不老!他是武林中的大英雄,大豪杰。”

青袍书生道:“从前也许是的。”

向蓉道:“你是说,我爹现在再也不是大英雄!大豪杰了?””

青袍书生道:“不!向堡主当然是大英雄,大豪杰,但他近来消瘦得很厉害,人也苍老了不少。”

向蓉吸了口气,半晌才说道:“是……是真的?”

青袍书生道:“此事千真万确,蓉妹妹若不相信,可以问问汤大侠!”

向蓉把笠帽轻轻掀起,目光转移到老人脸上。

老人咳嗽了一声,良久,才说道:“向小姐,老夫与令尊,已有三四十年交情,但老夫说的话,也不一定可以令你相信的。”

向蓉脸色一阵发白,连忙点头道:“汤伯伯说的话,蓉儿是深信不疑的。”

老人又默然半晌,道:“侯爷之言,句句属实。”

向蓉的脸色更苍白了。

“这么说,是蓉儿不孝了?”

老人叹了一口气,说道:“不,你是个很孝顺的好女儿,只是你爸爸一时糊涂,迷恋上一个妖妇,才引起这一桩事情而已。”

唐业怀听到这里,心中事有了一点端倪,暗道:“原来向姑娘是为了父亲迷恋女色而离家出走的。”

向蓉听见老人这样说,不禁心头有如巨石紧压着一样。

但就在这时,车厢里突然有人发出了一声冷笑。

笑声森冷,令人不寒而栗。

老人眉头一皱,立刻沉声说道:“车中何人?”

车中人冷冷说道:“先别管我是谁,你姓汤,是不是‘义气无双’汤清扬汤大?”

老人呵呵一笑,说道:“老夫正是汤某。”

车中人道:“那个什么侯爷,莫非就是有‘武林第一侯’之誉的‘黔北掌’段世之?”

汤清扬点一点头,说道:“正是段少侠!”

车中人嘿嘿一笑,道:“当今武林,这个‘侠’字是越来越不值钱了。”

汤清扬脸色一沉,随即道:“什么意思?”

车中人又说道:“意思太简单了,像尔等猪猪狗狗,沽名钓誉之辈,居然也称为大侠、少侠,真是厚颜无耻,屁话满天飞!”

汤清扬脸色变得极难看,倒是段世之能够沉得住气,不但一言不发,神情也不见得有什么异样之处。

但那侏儒却忍不住了,他突然大吼一声,手舞大斧柄向车厢直撞过来。

这侏儒姓莫,名天沛,江湖上人称“高侏儒”,那个“高”字,就是指他人虽矮小,但武功却是极高,绝非等闲之辈可以比拟。

连云里天也曾败在这侏儒手上,可见此人的确不是弱者。

这一次,段世之并没有阻拦莫天沛出手。

莫天沛人虽矮小,膂力却是极大,大斧柄在他双手舞动之下,立刻发出了惊涛骇浪般的攻势。

向蓉脸色一寒,叱叫道:“休得无礼!”银鞭一抽,又向莫天沛当胸击至。

莫天沛刚才捱了一鞭,手臂至今仍然疼痛有如火烤一样,但他善观形势,知道主子对向蓉爱护有加,这点仇恨,他是绝对不敢记在心上的。

以是向蓉的银鞭一出手,他就不敢继续向车中人进袭。

而向蓉也是不能不出手的,因为她比谁都更清楚,车中人是谁,而此人目前的形势又是怎样?

车中人当然就是“鬼见愁一见也愁”上官僻邪。

论名气,上官僻邪远在莫天沛之上,论武功亦然。

但上官僻邪中了奇毒,在不久之前尚且在晕迷之中。

如今,上官僻邪突然醒了过来,但形势仍然是极之不妙的。

若在平时,莫天沛那样的脚色,当然没法子奈何得了上官僻邪,但在此时此地,却难免会出现“虎落平阳被犬欺”之局面。

向蓉不能让上官僻邪伤在莫天沛斧柄之下。

但向蓉一出手,莫天沛立刻就不敢动了。

莫天沛不敢动,并不是因为武功高低,而是为了段世之很喜欢向蓉之故。

向蓉是个冰雪聪明的少女,这关窍自是一眼便看了出来。

但莫天沛一停手,车厢里的上官僻邪便冷冷的笑问道:“高侏儒,怎么不动手了?”

莫天沛脸色一沉,道:“你怎知道我叫高侏儒?”

上官僻邪在车厢里哈哈一笑,道:“天下间的侏儒虽然不少,但像你这般可恶而又卑鄙的侏儒,却是绝无仅有的,所以,我断定你就是高侏儒莫天沛!”

莫天沛很不高兴,但却没有加以任何的反驳。

汤清扬忽然眉头一皱,抱拳道:“车中这位朋友似乎不是泛泛之辈,而且连声音也仿佛有点耳熟……未知尊驾台甫怎样称呼?”

上官僻邪冷冷一笑,说道:“十五年啦,你居然还有点认得我的声音,倒算难得!”

汤清扬又是皱了皱眉,喃喃道:“十五年?十五年之前……十五年……”忽然脸色“刷”的变得一片苍白,失声叫道:“你是上官僻邪?”

上官僻邪打了一个哈哈,忽然用腿一蹬,把车厢木门蹬开。

汤清扬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倍加难看,甚至连站也站得不太牢固。

段世之、莫天沛乍然听闻上官僻邢的名字,也是不禁为之心中骇然。

只见上官僻邪盘膝坐在车厢之内,双目半开半阖,眉宇间似是有着浓重的杀气。

汤清扬一看见了上官僻邪,就算用魂飞魄散这四个字来形容,似乎也不算是过份!

向蓉偏偏还加问一句:“上官前辈,十五年前的事情到底怎样?”

上官僻邪道:“汤大侠在这里,我是不便多说的。”

唐业怀久未开口,此时却插上一句,道:“是否怕汤大侠觉得难堪啦?”

上官僻邪淡淡一笑,道:“这一点,也是不便说的。”

汤清扬的神情越来越是难看,显然,他做梦也想不到?上官僻邪居然会在这辆马车之内。

段世之虽然从来没见过上官僻邪,但这“鬼见愁一见也愁”的大名,他可算是早已如雷贯耳,听闻多时的了。

正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江湖之上,又有谁不怕了上官僻邪七分?

段世之也许是个心高气傲的武林高手,但汤清扬既然噤若寒蝉,他也不敢贸然行事。

上官僻邪忽然又朗声一笑,道:“汤清扬,这十五年来,你是否一直都想报却当年一箭之仇?”

唐业怀一听之下,心下恍然,暗道:“这姓汤的老儿,准是在十五年前,给上官前辈杀得片甲不留,惨遭败辱。”

只听见汤清扬干咳两声,隔了片刻才说道:“老夫颇有自知之明,又岂有报仇雪恨之妄想?”

唐业怀听得暗自叹息,忖道:“这老儿看来气派十足,盛气凌人,但遇上了‘鬼见愁一见也愁’上官前辈,马上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上官僻邪冷冷一笑,道:“姓汤的,实不相瞒,你若要为几个师兄弟报仇,今天是最难得的机会。”

汤清扬听了,更是吃惊,急急忙忙道:“老夫决无此念……”

上官僻邪道:“但你不妨先听听上官某说的话,上官某如今正在四面楚歌之中,汤兄若要报仇,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向蓉听得暗自焦急,唯恐上官僻邪弄巧成拙,万一汤清扬和段世之联袂出手,形势就会立刻变得十分不妙了。

但汤清扬听了,脸上疑虑和恐惧之色更是益发明显。

他干咳两声,便对段世之说道:“咱们也该回中原了。”

段世之迟疑了一会,才勉强接道:“汤大侠说的是……”

汤清扬连忙道:“既然侯爷也赞同,咱们这就立即动身好了。”

段世之呆了一呆,但汤清扬既打退堂鼓,他也就只得跟随着。

莫天沛更是不敢说话。

转瞬之间,汤清扬、段世之和“高侏儒”莫天沛都走得干干净净。

上官僻邪忽然又仰天打个哈哈,接着呛咳不已。

呛咳之后,他的脸色变得有如纸般苍白,又再度晕迷过去。

向蓉又惊又急,唐业怀仔细为上官僻邪视察了一会,才道:“上官前辈刚才曾经清醒了一会,知道咱们陷入险境,便悄悄服下了一颗‘壮气百步丹’。”

向蓉一怔:“那是什么丹药?”

唐业怀神情沉重,默然半晌才缓缓答道:“这种丹药,是很珍贵的……”

向蓉说道:“那必然是一种灵丹妙药了?”

唐业怀叹了口气,道:“这种丹药,虽然很珍贵,也有它独特的效用,但服下此药之人,却不见得很妙。”

向蓉怔了一怔,道:“这又是什么道理?”

唐业怀道:“这种药,顾名思义,是可以增壮一个人的真气,即使是垂死之人一经服下,也大可以再多活半个时辰左右的。”

向蓉脸色一阵发白,道:“但上官前辈并非垂死之人……”

唐业怀道:“上官前辈的情况虽然不致于那么坏,但却也危险重重,形势并不佳妙……”

向蓉跺了跺脚,道:“他为什么要服下这种什么壮气百步丹?”

唐业怀道:“自然是为了要吓退段世之、汤清扬和那个矮子!”

向蓉忧形于色,道:“但上官前辈服下这种丹药,以后将会怎样?”

唐业怀说道:“纵使将来性命无碍,也势必元气大损,严重影响他老人家的功力!”

向蓉道:“那……那岂不是我害了上官前辈?”

唐业怀忙道:“向姑娘千万不可以这样想……”

向蓉愁容满面,道:“唐大哥,咱们现在该怎办?”

唐业怀沉吟半晌道:“还是照原来的决定,先到望关口打探打探形势再说。”

向蓉想了一想,说道:“对,就这么办……”

同类推荐
  • 血刃情心

    血刃情心

    柳残阳《血刃情心》作者: 柳残阳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那个人便从山坡上连翻带跌地滚了下来。浑身的血迹,还透着淋漓的汗湿,胸前肩后是几条纵横交错的伤口,皮肉翻卷,蠕动嫩赤的肌肉沾着泥沙草屑;他的头裂开,头发合着头皮向两侧拉扯,露出一抹白惨惨又红糊糊的头盖骨来,这人在地下痛苦的挣扎、爬行,粗浊地吁喘着,每爬出一步,便染淌下一步的血印。他似是双眼迷蒙了,那样毫无目的,也毫无希望的在这条土路上打着圈子爬行,血黏搅着沙土,聚成大小不一的疙瘩,黑里泛紫。
  • 凤舞九天
  • 云天剑华录

    云天剑华录

    蛊上九《云天剑华录》作者: 蛊上九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在浙江仙居县括苍山阴,永安溪畔,有一个小小的村子,三面靠山,一面临水,风景优美异常。全村一百多户人家完全姓孔,本是孔圣南宗一支,数百年前避乱流落在此,所以村子也就叫做孔家村。唯一的例外,只有村南头住着一位教蒙馆的诸老先生名公弼,只知他是诸暨县人,并不详细他的身世。诸公弼来到孔家村时只带来了一女一子,女儿名叫天香,才三四岁左右,子名天寿,尚在襁褓之中。诸公弼在孔家村一住十几年,便以教蒙馆为生,生活非常清苦,但村人并没有因为他不姓孔,便把他当做外人看待,孩子送到他馆里上学,除了送他束修之外,逢时过节,也都有厚赠。
  • 凶险的假期

    凶险的假期

    西门丁《凶险的假期》作者: 西门丁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贾善人贩毒一案,在人赃并获之下,王森以为很快便可以销案,不料由于要犁庭扫穴,铲除余党及有关人等,居然拖延了两三个月才大功告成。王森也一直在处理这件案子,这期间发生的命案,都由小虎子和胡平原解决,善后工作琐碎而又烦闷。贾善人一家判罪之后,王森以为可以重过紧张刺激的侦缉岁月,果然他次日一回总局,林五岭便对他道:“队长,总局长吩咐,你一回来便去找他!”
  • 武当一剑
热门推荐
  • 七种武器

    七种武器

    七个不平凡的人。七种不可思议的武器。七段完全独立的故事。长生剑第一章 风云客栈第二章 天上白玉京第三章 杀人金环第四章 长夜未尽第五章 僵尸第六章 好亮的刀第七章 卫天鹰的阴影第八章 第一种武器孔雀翎第一章 五刺客第二章 浪子泪第三章 双双第四章 命运第五章 故人情重第六章 不是结局碧玉刀第一章 江湖少年春衫薄第二章 顾道人第三章 血酒第四章 月夜钓青龙第五章 天公作美第六章 诚实多情环第一章 多情自古空余恨第二章 暴雨荒冢第三章 杀人的人第四章 盘问第五章 密谋第六章 密室秘谈第七章 暗杀第八章 厮杀第九章 仇恨离别钩代序 — 不唱悲歌楔子第一部 离别不爱名马非英雄一身是胆暴风雨的前夕鲜红的指甲九百石大米黯然销魂处第二部 钩黎明前后天意如刀侯门深似海霸王枪第一章 落日照大旗第二章 拳头对拳头第三章 饿虎岗第四章 王大小姐第五章 奇变第六章 六封信的秘密第七章 这一条路第八章 天才凶手第九章 百里长青第十章 解不开的结第十一章 魔索第十二章 大宝塔第十三章 断塔断魂第十四章 魂飞天外拳头第一章 愤怒的小马第二章 三个皮匠第三章 初遇狼人第四章 战狼第五章 夜战第六章 恶战第七章 疑云第八章 迷失第九章 太阳湖第十章 狼山之王第十一章 别无去路第十二章 杀人者死第十三章 轿中人的秘密第十四章 尾声
  • 落英塔
  • 少年铁手
  • 铁剑流星
  • 女儿刀

    女儿刀

    熊沐《女儿刀》作者: 熊沐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连载中……这一天很不平常,凤园来了客人。客人有八位。先来的是一个瘸子,他坐着一辆华贵的马车。马车停在大门口。园门的几个守门大汉眼睁睁地看着这辆马车,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拉车的四匹马,一色的踏雪乌雅,白雪似的马蹄,一身软缎子般的黑毛,亮而光滑。这马车跑了很远的路,马儿身上却没一点灰尘,连那雪白的蹄上也见不到一点儿灰垢。马是好马,好得让灰尘只能在车后很远处飘飞,绝赶不上马车。车子是用一整块玉石雕成的。
  • 紫拐乌弓
  • 玲珑玉·玉玲珑

    玲珑玉·玉玲珑

    身怀绝技而又侠胆热肠的青年奇侠古如萍为探明鹰王府在江湖上以下三滥手法抢掠年青貌美少女的真相。跟踪粉面郎君,却在无意中救了江湖上艳绝无双的上官玲,并与上官玲设计打入鹰王府。历尽千辛、戏斗番僧、挫败天龙门,斩断白莲魔教伸进各王府的爪牙,粉粹了鹰王的狼子野心。本书以鹰王的狡诈,古如萍的机智、十二金钗的湮荡、白莲魔教媚术、玲珑双煞的无情,组成一格格精彩的画面。使您读后余味无穷,不失为一部好看的武侠小说。
  • 血符门

    血符门

    秋碎三更里,寒生万点中,长空无月色,四野起悲风!这是一个风雨之夜,是一个深秋风雨之夜。秋风秋雨,已足愁人,何况当地更是一望无际的蔓草荒烟,高低坟冢?秋夜乱坟,应该是鬼的世界,但在鬼的世界之中,居然出现了人。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是白发红颜,一老一少,一男一女,两个过路人。在当世武林之中,这一老一少的名头不小!老的一个,是名满中原的洛阳大侠,“万里追风”江子超。小的一个,是江子超的独生爱女,“神针侠女”江上青。江子超边自冒雨疾行,边自侧顾爱女,含笑叫道:“青儿,都是你要赶夜路,可被这阵雨儿淋惨了吧?”
  • 血染霸王楼

    血染霸王楼

    “霸王楼”是一座耸立在高峰上的高楼。高峰、高楼,高处不胜寒。他虽然身材魁梧健硕,但他也已觉得有点凉意。山无名,峰也无名。但在峰上的霸王楼却很有名。主人有名,楼亦有名。霸王楼的主人是当今武林上最英勇的壮士,虽然他现在已三十七岁,但他仍然有足够的魅力,可以迷倒世上绝大多数的女人。但霸王楼的主人并不太风流。尤其是他与吕凤凰成亲之后,他的风流艳史已到此绝迹。
  • 潜艇迷宫

    潜艇迷宫

    倪匡《潜艇迷宫》作者: 倪匡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云四风和几个游艇工程师共同设计及制造了一艘游艇,自信是世界最好的,命名为“兄弟姐妹号”。穆秀珍、云四风和安妮三个人乘坐这艘游艇环游世界时,安妮看到一艘潜艇浮出水面,有人打开舱盖叫救命,并叫她通知法国海军部。原来法兰西共和国及以色列各有一艘潜艇在地中海失踪,经过详尽的搜索,也没有结果。两国的情报人员组成了一个特别行动组,总部设在一艘法国潜艇上,先搜索失去踪影的法国潜艇。不幸的是,负责搜寻的深水潜艇亦告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