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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剑二十二

天下会。

连日云海弥漫,所有楼舍陷入一片迷蒙中……

第一楼矗立于天山之巅,自然是云雾紧紧笼罩。

忽地,楼里发出一道凌厉真气,将团团雾蔼排涌开去。

浓雾稍散,丝丝微光随即透下,瞬间,又各围拢……

如此一开一合,倒蔚为奇观。

可惜中枢塔之外被列为禁地,徒众只好仁立塔外,观赏奇景。

第一楼顶层之内,雄霸不断凝神运气,云雾亦随势吞吐。

他为了剑圣之战,正在苦练“三分神指”的内家心法——-

三分归元气。

所谓“三分”,是指风神腿之绵长,排云掌之刚猛及天霜拳之阴寒内力。而“归元”

则提集此三种性质各异的内劲汇成一统,化成一道凌厉无比的“三分归元气”!

三种内力不断在体内蓄势蕴酝,只见雄霸脸上已呈经、蓝、绿三色气芒,直涌百会穴。

如此真气贯顶,便尽围绕身旁的云雾逼开。

内息越强,自百会穴运射之势便越急,云雾亦毫无间断地向外扩散,顿使第一搂内窗裂门倒。

再行吐劲,内力排山倒海般蜂涌而出,威力之巨,竟将第一楼同遭云雾激开丈外。

阳光立时自云隙深处直照而下,景色更是壮丽异常。

这时,雄霸丹田一沉,三股内力归元一线,径往指上流窜,身形亦暮然纵起,汇聚起十成功力,直捣石林。

谁知归无气劲暴走中途,陡生巨变,不受操控,连雄霸所披的金鳞战甲亦随即分岔成三道迸裂!

但蓄势难收,必须宣泄,雄霸忙将攻势尽散在顽石之上。

只听“轰”的二声巨响,三气虽不能彻底归元,威力却丝毫未减,立见石破天惊。

但毕竟功败垂成,雄霸失望之情己溢于脸上,心中却极是明白:“实不宜操之过急,否则只会走火入魔。”

原来雄霸早对剑圣心存忌惮。当年和无双城结下盟约,也只为与之拉拢关系。后来发现剑圣确已出尘,和无双城完全隔绝,才放下心头大石,遂开始逐步毁盟,铲灭无双城。

如今剑圣竟向其正面挑战,内心更不免感到强大压力。

而只要有一点压力,就难免有走火入魔之虞。

雄霸连这一点都想通了的时候,铃声便伴着脚步飞快的传来。

雄霸不用看,便知是文丑丑。

因为他练功向来极其隐秘,只准文丑丑为其护法。

但奇怪的是文丑丑竟提着一桶水,嘴里犹叫道:“帮主!水来了!”

原来三分归无气极耗体内水分,行功喉干身热,务需立时以不解烘。

只见一桶冷水迎头浇下,顷刻间便被雄霸蒸发,头上犹还冒着腾腾热气。

文丑丑躬身笑道:“帮主神功盖世,看来剑圣此次是自寻死路了!”

雄霸练功失败,心情正糟之极点,闻言立即怒道:“胡说八道!”

文丑丑素来口甜舌滑,甚得雄霸欢心,想不到今日竟碰了个硬钉子,不禁一阵愕然,幸得见机极快,眼珠子一转,便又低声道:“帮主!剑圣留剑于天下,依我愚见,仅是扰敌之策,帮主勿须为此操心?”

雄霸双眉一扬,道,“哦?”象是有了极大的兴趣听下去。

文丑丑立即道:“坦白说!帮主的惊世霸业乃是顺应天命,岂容剑圣所克?帮主实无需为其而忧!”

“顺应天命?!”雄霸眉字间厉芒一闪,旋即转身在笑:“哈哈!说得好!老夭一切本己天定,根本就不会败在那老匹夭手上!”

文丑丑却忽然间连哭都哭不出来。

因为连他自己都知道,他己说错了四个字:

一一顺、应,天、命。

这四个字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尚不知。

他只知道,自己正恨不得把舌头拔出来时,雄霸又笑道:“老夫今日兴之所至,你就来陪我痛饮三巡,一解酒兴吧!”

文丑丑立即感到脊背上升起一股尖冷的寒意。

三名天下会弟子一脚踢开了门,闯入了文丑丑的寝居。

当头的一个,一扬手道:“搜!”

三个人马上翻箱倒柜,砸坛搬碗,宛如大抄家。

可惜文丑丑不知道。

就算知道了,他也绝不敢离开雄霸半步。

他只有不断的劝酒,劝雄霸唱得越多越好,越醉越妙。

“帮主!让我再敬你一杯!”

他又为雄霸斟了一碗酒,可是雄霸竟然把它端起来,递到他面前,微笑道:“这杯酒是老夫赐给你的!”

文丑丑一怔,随即忙不跌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雄霸面色一沉,不敢饮立时变成了不敢不饮。

文丑丑慢慢饮十时,便正强烈的感到——

这就是他生命的最后一杯!

他太了解雄霸了。

——象雄霸这种人,要杀你的时候,通常还在拍你肩膀。

而且,心志极坚。

无论是谁,只要有碍,格杀勿论!

文丑丑脸上已如死灰。

就在这时,一个稚婢忽忽来报:“禀帮主!因为聂风仍然下落不明,小姐茶饭不思,还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许进!”

雄霸摇首叹息道:“唉!这傻孩子……”

霍然起身走出,走到门口,又掷下一句话道:“文丑丑,你留下,待我回来再与你畅饮!”

可是就算杀他的头,文丑丑也绝不会留下来。

他立时用最迅疾的速度掠出大厅,冲向卧室。

迎面一个徒众从来没见过他奔行如比之急,禁不住道:“文爷!你这样赴急也是徒然了!”

文丑丑这理也个理,如箭一般擦身而过。

但这人却又迸出一句:“你的寝居不知被什么搜得天翻地撞,一塌糊涂啊!”

文丑丑立时骤然顿住。

“啊!他比我更快一步!”

转过身,又如风一般急掠下山。

雄霸也当然没去看幽若(雄霸之女),他去了文昌阁。

文昌阁里早已有人候着他。

他一一进去,便立即禀告:“启禀帮主!在文丑丑寝居搜到文件书画全都在此!”

“干得好!你们先退下吧!”

部众退去,雄霸挑起当中一卷书画展开,里面赫然正是泥菩萨的批言:“九宵龙吟惊大变,风云际会浅水游。”

“成世风云,败也风云。

毋用强求,一切随比。”

雄霸不禁触目惊心道:“这家伙既然有办法抄下老夫的命盘批言……那他可能还知晓老夫分化风云的大计!”

思忖至此,便厉声传令:“火速传天霜堂堂主见驾!”

文丑丑丑己十万火急的逃至天下会山下。

守关侍卫正是他的心腹亲信,张口恭声道:“文大爷!你好!”

文丑丑一闪即至他跟前,迅急的从怀里掏出两封信,气都不喘一口道:“听着!你要藏好这两封信,待风,云两堂主回来后交给他们!”

待卫愕然的按过信,文丑丑又说了一句:“切记不可让仟何人知道!”

说完,身形己至少掠到十丈开外。

但突然间,只听背后“轰”的一声。

文丑丑忍个住回头一望,心腹待卫己捂胸倒地,一个灰色的人影急掠至头顶,劈脸一拳击到。

文丑丑怪叫一声,身形倒退如矢。

“是雄霸命你来杀我的?”

他知道来者必是天霜堂秦霜。

秦霜大声道:“不错!逆贼,你受死吧!”一拉架式,声势己虎虎有威。

文丑丑突然道:“且慢!雄霸己有阴谋对付风,云,此事你亦难幸免!饶我一命,我告知你一切!”

秦霜拳势尴止,双目盯住了文丑丑。

文丑丑赶紧乘机道:“你尊敬的帅尊乃卑鄙个人,他一直计划分化风,云,使你们内杠……”

他还想再说下去,可是秦霜己想起了临行前,帅父深沉的嘱咐:“霜儿!文丑丑背叛天下会,而且己往山下潜逃,这厮生性狡猾,善于词令,为免他捏造事实,一见即杀!”

帅父的话无疑就是命令。

帅父的命令无疑就要坚决贯彻,执行到底!

秦霜突然大喝道:“住口!受死吧!”一拳,先沉肘,后击出,威力惊人至极。

文丑丑两袖交互挥舞,如风车旋动,引动气流急卷,逃逸开去。

用的正是“拂袖而去”。

秦霜道:“想不到你私底下竟是如此厉害,我确实低估了你!”

文丑丑冷冷道:“不是你低估了我,是你高估了你自己。”

秦霜双眼立即从现在开始叮死了他,道:“你一直深藏不露,可见早有图谋之心!”

文丑丑怒道:“呸!你自小跟从雄霸,难道还不明白,要在天下会生存,必须隐藏实力。才能明皙保身吗?”

秦霜道:“我只明臼一件事?”

文丑丑道:“什么事?”

秦霜缓缓道:“擅叛师尊者,死!——”

最后一个字脱口,拳便己出手,竞一口气连出十六拳,只见拳影纵横,密如雨点,尽击在文丑丑身上。

文丑丑却丝毫不觉疼痛,心中亦惊亦喜,正欲转身前窜,忽只见拳劲到处,衣衫竟片片剥落。

这才豁然明白,秦霜这一招正是凌厉无匹的天霜拳之“霜痕累累”。

但就在他愕然惊异间,秦霜的拳劲又如排山倒海般攻到,绝不容文丑丑有丝毫喘息之机。

秦霜素来沉稳,但此番出手如此狠辣异常,文丑丑亦不禁暗吃了一惊,手底长袖倏地一伸,卷勒住一棵腰粗大树,猛地一拉,大树既倒,便拦在秦霜身前。

秦霜此次奉天下会最高指令,行动绝不容有误,当遇人杀人,遇树毁树,但他凌空一拳,轰向的并不是倒树,而是遥向文丑丑击出。

文丑丑只待大树一倒,便闪电般飞奔下山,这时,突觉一股寒气缠绕,顿时暗叫不妙。

果然,昔才创伤为寒气引发,骤然刷痛透骨,紧结着伤口凝结成冰,令他难以动弹,卜跪倒地。

这就是天霜拳之——

霜凝见拙。

其精妙处就是承接“霜痕祟累”而出,顿使敌人伤处冰封,关节僵硬,任凭宰割。

秦霜现在就正在宰割文丑丑,猛厉的三拳直击到他胸口后,文丑丑已出气多,入气少了。

但可以看出他是拼尽了全力道:“秦霜!你知道雄霸为何对你最为器重?非为你……才智过人……只因你是三人中最为愚忠……你若仍……不醒悟,将来……一定后悔莫及……哈……”

他死到临头,还想笑,秦霜怒叱一声:“废话!”

一拳击碎的是他的咽喉。

脚步走去,终于看到两封信。

但回山覆命,秦霜却只交了一封。

“师尊,我在文丑丑身上搜到一封信,是要交给二师弟的……”

雄霸又笑了起来。

“哈哈……做得好!你先退下。”

秦霜俯首速退,雄霸撕信折阅,只见信中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九霄龙吟惊大变。风云际会浅水游!”

“这四句批言,乃雄霸毕生之秘,意谓其成亡全仗于你们,故此为保霸业,雄霸己进行分化你俩之阴谋,不可不慎!”

“雄庙一派风范,实乃包藏祸心,今霸业之成,非其一人之力,若不得风云你俩多年南片北战,奠立基业,又岂有今日之风光?”

“今我知其密秘,危在旦夕,若有一日身首异处,更是指控雄霸的一大铁证。望天下人共鉴之!”

文丑丑草书

雄霸阅毕,冷哼道:“哼!文丑丑你这着果然狠毒,幸好老夫洞悉先机,注定你一败涂地!”

此时,秦霜亦看完了给三师弟聂风的信。

但他的手却己禁不住颤抖起来。

他募然想起文丑丑临死前的话:“雄霸器重你,就因你最愚忠,若还不醒悟,将来必定后悔莫及……”

就在这时,孔慈端了一盘热水走进来。轻声道:“大哥,热水来了!”

秦霜一惊,顺势将信塞入了后面的空坛,脸上极不自然的笑道:“好,你放下吧!”

孔慈放下热水,便走了出去。

夜,夜己深。

孔慈突然睁开眼,轻得象猫一样溜下床,从空坛里取出信,一闪两晃间己出寝室。

她到底要什么?要把信交给谁?

信己到雄霸之手。

孔慈竟然把信交给雄霸。

雄霸一把紧握着这封信,恨道:“可恶!霜儿竟如此大逆不道!”

孔慈俯首恭声道:“师尊!我想霜也是一时糊涂吧!”

雄霸胸膛起伏,情绪显得十分激动,道:“想不到老夫最信任的人亦瞒骗我!”

孔慈脸上已微见汗珠,惶惊道:“师尊!求你放过他吧!”

雄霸骤然一摆手,截道:“老夫自有主张,你且先行退下!”

孔慈惶然而退。半个时辰后,雄霸即令:“灵心阁,急传秦霜。”

秦霜迈向灵心阁,他的脚步是疑虑的。

——己届深夜,师尊为何急于召见我?而且竟然在灵心阁。

——我自入天下会以来,从未曾踏入灵心阁一步啊!

一入灵心阁,便只见雄霸满面肃容,正襟危坐,背后正中几个大字。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

赫然醒目。

雄霸道:“霜儿!你看到了老夫背后四句批言吧?”

秦霜当然看见了,而且看得很清楚。

雄霸突然冷沉道:“相信你看过文丑丑的信后,应该清楚其中涵意吧?”

秦霜顿时呆住,他的全身已开始瑟瑟发抖。

雄霸从袖于里缓缓的拿出了铁证一一就是那封信,叹息道:“真想不到你会将其中一封私藏,你令我很失望……”

话未完,秦霜己忍不住仆跪在地,颤抖道:“弟子……知错,请师父……降罪!”

雄霸霍然起身,快步走到秦霜跟前,却亲手搀起他亲切道:“霜儿,你起来吧!”

秦霜满头大汗,更是惶然不解,吃惊道:“师尊……”

雄霸长叹一声,转过背,微仰着脸,道:“霜儿,你须明白,天意注定我为风。云所覆。但这铁桶江山是耗费我毕生心血,老夭又岂能就此屈服天命,所以分化风,云之策,实是无可奈何!”

此时他身旁铜炉内的紫烟袅袅升起,己完全遮掩了他的面容,只听他的声音仿似在雾中道:“天下会强敌当前,为保江山,我决不容许半分有失。谁对我不忠,我就要谁死!”

秦霜连忙道:“弟子死罪!”

雄霸却道:“但你绝对不同!为师素来对你寄望甚殷,亦最为信任!老夭膝下;唯有一独女、又岂有才干驾驭天下会众?故将来承继老夭之位,莫你非属!”

秦霜心中一惊,不觉道:“喔?”

突然,雄霸单手平举,擎出了天下会会牌,大声道:“天霜堂主听命!”

秦霜主即拜倒听令:“弟子在!”

一一雄霸向来在秦霜心中至高无上,此刻恩威并施,一句话己使其彻底屈膝。

雄霸令道:“目下风,云两大堂主音讯全无,而老夫亦要专注明日之战,势难分心,故如今命你统令三堂,助我匡扶大下!”

秦霜却满脸惶然,诚恐道:“师尊,我……”

雄霸眼中暮然锐目一张,盯着他,缓缓道:“记着!你要好好的给我干,日后一切全赖于你,可不要令老夫失望啊!”

秦霜顿如受到莫大的鼓舞,坚强有力道:“弟子遵命!”

他自知己过,但雄霸竟对其不究,反委以重任,顿使秦霜心内升起一股莫名的内疚,惭愧之余,遂决意誓死相随……

而雄霸内心又何尝好受?

只是眼下高于环伺,风云不在,绝难再折猛将,且他熟知秦霜品性,此刻加以重用,必令其更为臣服!

这就叫——

以德报怨,收买人心!

但聂风的心却己乱了。

疯狂的血爆发后,直接导致他一片隍恐,思纬迷茫……

他忠心耿耿于天下会,现在却又不想返回,为的就是怕与断浪再生冲突……

如此太多心结,索性不想,聂风只有漫无目的而行。

忽然间,大路上驶来一辆牛车。

车上装满了稻草,赶车的直眉愣眼,粗手利脚,又粗着喉咙喝道:“清风清扬飘送爽哩,我爱姐姐俏……”

聂风心无依归,人随风送,轻飘飘的落在车斗的稻草上。

赴车的自然浑无所觉,继续一路放声大唱:“对山姑娘美又甜哟……我爱姐姐俏……”

聂风静静的听着,虽不觉得悦耳,却慢慢的觉得顺耳。

就在这时候,又一个人影突如秋叶般飘落在马车上,深笠褐衣,冷沉不言,显然是一等一的高手,但聂风己心如止水,仿若无睹。

而车上连加两个人,赶车的粗汉仍无所觉,更起劲的唱道:“大嘴细眼,天生是一对哟……”

但突然间,他的歌声止住了。

前面的路边己跳出两个大汉,赶车的一看到他们手中的尖刀,连脸色都开始变了。

其中一个满脸麻于的大汉声音居然比他更粗:“你这个乌龟王八蛋吵得要命,快闭起你的狗嘴!”

赶车大汉连忙行个礼,讪讪道:“对……不起……我不再唱就是!”

麻脸汉子猛一大刀,吼道:“给我滚!”

赶车的道:“是是是,我立即改行另一条路!”

正欲驾着牛车退回去,另一个截道的突然冷冷道:“且慢!你的人可以走,但牛和车必须留下!”

聂风暗道:“原来是劫路的山贼!”

心念刚一至此,身旁“嗖”的一声,有人己掠去。

“阿弥陀佛!”

聂风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个和尚。

只听那粗声大汉怒道:“臭和尚!莫要多管闲事,快让开……”

话声未遏,己迅速传来两记碰击之声。

聂风听音暗道:“好快的身手!”

又听那和尚淡淡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两位施主若能撤手不干,未为晚也。”

那冷沉的声音恨恨道:“臭和尚定是活得不耐烦了,就让我两兄弟迭你归西吧!”

聂风耳边立时刀声虎虎,心中亦不由叹道:“唉!武林纷争无日无之,究竟何时才能平息于戈?”

一语话毕。牛车竟又旁若无事的驶起来。

驾车的汉于又旁若无人的大唱道:“清风情扬飘送爽哩,对山姑娘美又甜哩,大嘴细眼,天生是一对哟……”

歌声未绝,深笠褐衣的人影又如秋叶般飘落在牛车上。

深笠褐衣的和尚从怀里掏出几个馒头,道:“施主,要不要吃点东西?”

聂风神情一片迷悯,竟似毫无所觉。

和尚怔怔的望了他片刻,只有把馒头放在他身旁的草堆上,道:“馒头就放在这里,施主自便好了。”

说完自己拿了一个嚼了起来。

但三个馒头下肚,聂风仍显得出奇的死寂。只眉字间仍然透着一股猛兽的气息。

和尚终于忍不住坦言道:“施主!贫僧法号不虚,看你眉头紧锁,目露忧虑,似对这世界毫无眷恋,未知贫僧可否助你一解疑难!”

聂风早知此人武功高强,并非等闲僧侣,但他心中的死结又有谁可解得了?遂懒懒的翻过身,毫不理会。

不虚高喧一声:“阿弥陀佛!”突又接口念道:“地上凡情朝露过,如何灭却心头魔……”

“心头魔?!”

聂风立即转过身,望着不虚。

不虚缓缓念诵道:“魔由心生,莫再执迷不悟了……

夫亦空兮妻亦空,

黄泉路上不相逢。

朋亦空兮友亦空,

各赴前程道不同……”

语音悲切,似在反问苍天,反问世人,肚情为何如此不堪?

聂风细听之下,脸上不禁动容,“朋亦空兮,友亦空……不正是他与断浪的写照!”

“为何世人如此执拗?如此不快乐?虽知道天地不仁,对万物毫不怜惜,故万物誓必自强,唉………我佛慈悲……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于,色不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心无牵挂,无牵碍故……”

不虚诵经之声娓娓传入耳中,宛若佛音劝导。恬静祥和。

赶车的粗壮汉子不知什么时候己停止歌唱,如痴如迷,一动不动。

风一直紊乱的心境如遭洗涤过滤,一切怨恨俗虑皆去而无踪,耳中只闻:“远离一切颠倒梦想,究竟淫粱……人若要解开死结,就必须放弃所有执着……”

湖波荡漾,微风习习。聂风在这数天本无法入睡,现因心经引导,且从小便习冰心诀,亦不禁安然进入梦乡……

第二大清晨,又是新的一天开始。

空气还是那么新鲜,阳光还是那么明媚,赴车汉于的歌声也还是那么粗野。

只是人,少了一个。

——不虚和尚。

“咦,那和尚呢?”

聂风掠下车,经过一夜酣睡,晨曦下更是异常焕发。脸上的烦忧亦一扫而空。

他心中究竟悟到了什么,

他想到哪里去?

聂风刚一抬脚,赶车的汉子立即从后面奔过来,笑嘻嘻道:“朋友,慢走啊!我唱了这么多年,只有你听得最有耐性,你真是我的知音啊!”

聂风拍右他的肩膀,认真道:“老实说,你的歌声令人十分舒畅,我亦开朗了不少!”

赶车的拍手笑道:“太好了!我还有些曲子未唱完!”

聂风道:“请!”

赶车的欢叫道:“好!就让我再为你高歌一曲!”

扯扯喉咙,义大唱起来:“对山的姑娘……美又甜哩……”

聂风就在这粗壮,豪迈的歌声中疾然离去。

因为歌声虽好,他却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急着去办。

——什么事?

等——-

剑圣只有等。

一阵凉风吹未,一行大雁缓缓的飞过他的头顶,有种说不出的孤独和寂寞。

无名到底还在不在世上?他还会不会来?

剑圣胃叹:“无名啊无名!你我皆将一生心血贯注剑道。当我握起剑时,我便可以感到你那象剑的心仍在跳动,你一定在世!快出来和我一见!”

募然指尖一凉,一个毛毛虫竞缓缓的蠕动到他两指缝间,剑圣脸上立即升起一种无法描叙的表情,冷冷道:“这条绝路的尽头只有死,绝对无回头之路………”

双指一夹,“噗”,毛毛虫的碧血飞溅。

这时,对面的密林中突然升起一个人影,慢慢的逼了过来。

剑圣瞳孔一缩,目光已出鞘的刀紧紧的盯住了这个人。

难道他就是无名?

难道无名真的来了?

聂风心中枷锁释然,神采焕发,兼程赶到了凌云窟。

凌云窟洞口一旁,各立一道石碑,正是断帅与聂人王之墓。

当年聂人王葬身凌云扈,至今死因未明。十二年来,聂风犹未能查出真相,一直耿耿于怀。

今日立于墓前,更是神色黯然,凭吊无言。

这时又一个人影缓缓的走到断帅墓前。

聂风连看都不敢朝他看一眼。

因为他知道,来的无疑就是断浪。

断浪紧握着拳头,突然大声道:“爹,孩儿与聂风在墓前三年一战,己令我武技精进良多,无论元凶有多大本领我俩也誓要将之手刃,以慰爹和伯伯在天之灵!”

聂风胸臆间马上燃起了一一堆火。相同的年龄,相同的仇恨,己可以迅速弥补他们心中的裂痕。

聂风终于鼓足了勇气,半转过脸凝望着断浪。

但他却发现断浪早已在坚定的凝望着他,眼里充满了鼓励与信赖。

聂风首先开口道:“浪,当日的事,我承认太冲动,你的苦衷我明白……”

断浪己满足笑意道:“风,能得到你的谅解就最好!”

聂风突然移开了目光,沉声道:“不过,有一点你要明白,我始终是天下会的人,既然你我立场对立,不若我俩在凌云窟之战,就索性于天下会战场上见个真章吧!”

他说话前,深恐断浪不悦,谁知断浪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无比欢欣道:“好,战场上诀斗!这样比试,会更有意义得多!”

聂风大喜,他的目光又重新与断浪对视。交织在一起。

他们并没有回双方矛盾立场而互生芥蒂,反之,在二人目光之中,自然透发出一股崇高的——

战意!

良久,断浪才道:“风,剑圣已约战雄霸,两日后在天下会决一生死,你还是早点回去,助雄霸一臂之力吧!”

说完,脚下一点,人己轻飘飘的倒飞出十丈。

聂风扬扬手,大声道:“后会有期!”

四个字后,便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聂风不由得一阵惆怅,正待离去,倏地,背后传来一声沉雷般的咆哮:“呼!——”直震人心弦。

而且,声音更发自于——

凌云窟!

聂风猛地转身,盯着其黝黑深沉的洞口,就如张口噬人的魔鬼,似隐藏着无限的诡异与危机。

终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聂风不由自主的朝洞内查探……

当年自己与断浪二人老父被洞内不明物体所袭,尸骨无存。自己虽矢志追寻丧父倪端。但此次再行步进,便有可能揭开多年无法探究的秘密,不由得感到阵阵惊心。

更可怕的是,每踏进一步,洞内传出的呼吸声便越重,还夹杂着几分仓惶的嘶喊,就如一个负伤极重的巨兽在痛苦的呻吟。而且,愈近洞内,里面的腾腾热气仙愈是浓密……

终于,聂风解开了这一切的缘由。

首先,映入他眼内的一个青铜色的大鼎,鼎内熊熊大火映着一个人影,四肢竟被杯口粗的铁链牢牢的缚在洞内两大石柱之上。

虽发戟回赤,唇裂龈血,怪吼连连,聂风犹可一眼看出,这人竟是——

步,惊,云!

聂风不由失声道:“啊!二师兄!”

步惊云闻声瞪着他,两颗充血的眸子直似要弯出眶来一般,声音近似嘶哑道:“放我出去!三师弟,快替我解开那老匹夫所封的穴道!”

聂风没有动,他双眼如锥般盯着步惊云。

——步惊云绝非泛泛之辈,能将其收服者,莫过于一个剑。

剑圣!

心念至此,步惊云的声音己变成哀呼道:“不能再等了!我求你快放开我吧!”

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此刻竟委屈相求,似己惊至极点。

聂风却仍没有动,怔怔的望定着步惊云。

步惊云惨号一声:“我受不住了……哇!”

这时,聂风才突然道:“二师兄!当年我父之死,仅无一人知晓。我只想问你一句,家父究竟为谁所杀?”

最后一句,讲的历烈无比,步惊云为之一怔喃喃道:“当年……”

目光落在火鼎之上,熊熊烈火燃起了他当年在凌云窟的一切……

那惨况使其毕生难忘,亦构成他对凌云窟产生莫名恐惧的主因。

他忽然嘶叫道:“是……火麒麟!火麒麟!”

“火麒麟?!”聂风顿觉一愕。

他万料不到自己追查多年的元凶竟是一头异兽。

独孤鸣,释武尊,断浪。三个人急奔赶往天下去。

释武尊忽然笑赞道:“断兄弟,原来当日你力议留步惊云一命,竟是留有如此惊人的杀着。”

断浪只淡然道:“当然,此刻放步惊云离去,就等如在天下会引爆炸药,他们三帅兄弟必然内杠,到时决战之日,咱们自然稳操胜券!”

独孤鸣始终一言不发,心里却暗道:“这断浪年纪轻轻,心计竟是如此阴鳖远虑。释武尊一直对他推荐赞许,看来绝非过誉!”

释武尊道:“断兄弟,欢怪你早说要收拾秦霜,实不费吹灰之力,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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