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山指向“梅花山庄”,道:“今夜我们与鬼为伍。”
石壮道:“兄弟的意思是今夜住在梅花山庄?”
皇甫山道:“不错,就算快乐堡三路人马搜找,他们也不会找上这里来!”
石壮道:“兄弟,我知道自己本事不济,这次找上快乐堡只打算见水仙与阿秀一面,一家人能死在一起我也甘心了,可是……”
皇甫山道:“还没有绝望到那种地步,石兄,阿秀母子二人暂时还不会有危险。”
石壮道:“他们母子还好吧?”
皇甫山道:“我如果说他母子二人好,显然我在欺骗你,但说不好,也不会坏到哪里,他母子二人被囚在一只大铁笼子里与狗同食,不能自由……”
石壮眦目欲裂,双手握拳道: “我可怜的水仙,可怜的孩子……”
皇甫山道:“你我身上都带伤,姓戈的抓不到我,他是不会对阿秀母子二人下手,所以我们暂且在此歇息养伤,然后再想对策。”
石壮咬牙切齿,道:“这是什么世界!”
一声苦笑,皇甫山道:“这就是无风三尺浪的江湖,也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兄弟,所以我十分羡慕你那山中日子。”
石壮沉痛的道:“还是有人找上门来。”
这是无奈的感慨,也是痛苦的泣诉,石壮的日子苦了些,但却也十分平静。
与世无争的日子当然平静,然而江湖上想过平静的日子,就好像伸手想摘取天空的月亮似的,难啊!
皇甫山引着石壮绕过一道斜坡往“梅花山庄”走去,这里对皇甫山而言并不陌生,他在前两年已来过三次,只因为是白天来,他什么也未曾发现。
梅花山庄上密封的一具具棺材共有七十二具之多,有一回皇甫山曾打开一具查验,里面装着半腐臭的尸体之外,什么线索也没有。
这一次就不同了,因为他听卞不疑与小玉儿说,曾经两次发现有人在山庄上装鬼出没,也以为与快乐堡有关连,岂料快乐堡的人只是盗走棺材而已。
皇甫山与石壮绕到梅花山庄右前方的一大片梅花树林中,冬梅初开,五颜六色,引来不少蜜蜂,虽然天就快黑了,这些蜂儿仍然穿梭飞舞。
石壮低声道:“兄弟,这里种了不少梅花树。”
皇甫山道:“梅花山庄当然种着许多梅花!”他又指指附近,道:“围绕着梅花山庄,一共种植五片梅树,正巧是梅花五瓣,柯方达一家酷爱梅花。”
石壮道:“可惜一家人惨死在恶人手中!”
皇甫山道:“令人惊讶的是,谁也不知道这件大血案是那人下的毒手。”
石壮道:“当然是柯方达的仇家下的毒手!”
皇甫山道:“柯方达人称‘千面太岁’,易容之术天下无双,他也是江湖一霸。”
石壮道:“江湖一霸之人,这个人一定树立了不少仇家,枭霸的天下总是以鲜血争得的。”
皇甫山道:“柯方达是有不少仇家,梅花山庄一夜之间被杀七十二口之事传扬江湖,当时就有不少柯方达的仇家奔来查看。”
他顿了一下,又道:“当然也有柯方达的朋友赶来,买棺盛殓,就是柯方达的师兄‘西河黑虎’帅天浩出钱买办的,这件事我是亲眼所见。”
石壮道:“这件大血案已经三年,尚未水落石出,只怕很难破案了。”
皇甫山道:“姓柯的当年与‘龙门堡’结仇最深,提起来只是为了一条小河的水。”
皇甫山未再仔细说下去,因为二人已来到“梅花山庄”的庄门前。
石壮道:“兄弟,今夜我们进去?”
皇甫山道:“不到里面,只在大门边的门楼问,我们俩睡在门楼里。”
皇甫山抬头看,灰蒙蒙中只见两扇大门上着大铜锁,看上去一片阴森之气。
他心中思忖,小玉儿也真胆大,一个人竟然潜进后庄院,她还装鬼,果然艺高人胆大。
皇甫山本欲开锁而入,但当他刚伸手便又缩回,他向石壮问道:“我们翻墙进去!”
梅花山庄两边种了大片梅花树,二人攀树越墙落在第一进大院里,皇甫山看看正面大厅,直觉得阴森森冷飕飕有一种令人毛发耸立之感!
石壮未开口,他有些难以置信——这么一幢大宅院,难道屋子里放置的都是棺材?
他跟在皇甫山身后来到门房边,见门房的门虚掩着,有个小窗子,隐约可见里面一张大木板床。
皇甫山推门走进去,这才看到门房内还有一张桌子两张凳子,有个尘土封面的灯台,一张旧棉被有一半垂在地上发出霉味来。
皇甫山拉起旧棉被,笑笑道:“天冷,有张旧被子比没有好多了。”
石壮早累了,从怀中摸出半块厚饼,道:“兄弟,我这儿还有半块厚饼,垫垫肚子吧!”
二人坐在床上,旧棉被盖上半截身,皇甫山早饿了,本想这时出去找些吃的,见石壮还有饼,便也不打算再走出去了。
二人谁也未开口,吃完了厚饼便斜在床上睡着了。
狂奔一天,就算皇甫山也感到吃不消,更何况二人都带着伤。
窗外面的月色突然暗了,皇甫山是被窗格子发出的“哗啦哗啦”声音吵醒的。
皇甫山并未稍动,他只微微睁开眼。
他的眼珠子在动,然而他什么也没看到。
慢慢挺直身子,伸手摸胸脯上的刀伤——那是他二次去救水仙母子时,几乎被铁笼中那女人一刀桶死却被他及时躲过的一刀。
伤口尚未结痂,皇甫山仍然有些痛。
此刻,他轻轻移近窗户向大院中窥看,不由双眉一紧,外面天真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起风了,只怕今年这第一场大雪就要下了!”皇甫山心中思忖着。
他也很忧虑,如果下大雪,最可怜的莫过于水仙母子二人了。
果然,窗外西北风劲吹不断中,点点雪粒随风洒下来,细微的响声倍增一分凄凉。
皇甫山看看熟睡中的石壮,无限感慨的摇摇头。
就在这时候,忽然两团白影在远处一闪而逝,看那方向,好像就在大厅后面。
皇甫山并不冲动,他挺直身子斜视着外面,几乎有一盏热茶功夫未再有任何动静,他以为也许刚才是错觉。
皇甫山抖抖棉被正要躺下来,忽然间大院里一团白影出现,那影子只一弹身便跃在大厅上面。
这一次皇甫山看得很清楚,那绝不是自己的幻觉——他还捏捏自己大腿,有些痛,这证明自己并非在做梦。
看看熟睡中的石壮,皇甫山下床来了。
就是这么一会儿,外面已开始大雪纷飞了,大院子里刹时一片白茫茫,就好像有人在地上蒙上一层白被单子似的!
皇甫山抬头看向外面,发现那一团白影正在大厅的屋檐上,看上去就好像一缕幽灵。
皇甫山极目看着,那长长的秀发被劲风吹得平伸三尺远,如果不是那一缕秀发,乍一看几乎叫人无法分辨出上面站着的是什么东西,因为那一团白影已与白雪化作一片白茫茫、灰惨惨的影像了。
皇甫山仍然不为所动,他很沉着。
冷静的杀手就是在紧要关头,表现出超人的沉着。
皇甫山不只是冷静,他甚至面带微笑,因为他也想到小玉儿的话。
小玉儿就在这里发现两批人出现,他以为这白影不是鬼,也许就是小玉儿发现的两批人中的一批人。
皇甫山心念至此,他便更不稍动了——那团白影未动,他就不会动。
皇甫山虽然不动,但他却早已运功双掌,他的十指发出金黄色,因为他要一击而中。
外面的风更大了,皑皑白雪斜飞向窗子上,寒冷的风令皇甫山一哆嗦,他猛吸一口气。
便在这时候,空中隐隐飘来悠扬的乐声,忽高忽低的乐声仿佛自遥远的穹苍传过来,令皇甫山大吃一惊,他忙看向空中。
空中什么也没有,灰蒙蒙的在下着大雪。
皇甫山再看向大厅檐上面,便不由得猛吃一惊,他自言自语:“难道真有鬼?”
厅檐上的白影眨眼之间消失不见,皇甫山全身不自在,他伸手摸摸面上的鸡皮疙瘩,却又闻得一片乐声悠扬。
咬咬牙,皇甫山轻悄悄的拉开门房的门侧身走出去,正面大厅上一片漆黑。
皇甫山知道大厅上放置着许多棺材,其中就有“千面太岁”柯方达的尸棺,当然也有何方达的妻妾在内,因为早两年皇甫山就暗中来过此地,他也暗中察看柯方达的那口棺材,柯方达的半张面尽是碎肉。
大院中已是白雪覆地,屋顶上压下的西北风更见尖锐刮面,但皇甫山此刻却热血沸腾。
当皇甫山穿过偏厢回廊来到二大院的时候,呜呜的劲风中乐声更见悠扬。
皇甫山拔身而起,他跃上厢房顶,于是他发觉一团白影正在一片梅树林不停的穿梭飞跃,那乐声仿佛就在这附近悠悠的飘扬着。
这又是什么光景?
皇甫山掩住自己身形,双目如炬直逼过去,忽然间,那团白影匐伏在一片碎石间不动了,白影不动,黑发下垂,皇甫山发觉是个女的,那身段就长的修长轻盈。
斜刺里出现一顶白色软轿,由两个大脚女人抬着轿,另一个白衣女子在前引道,风驰电掣般转到这片梅林边,前面的白衣女子“咦”了一声,她不动了。
那女子不动,抬轿的便也停下来不走了。
“这些都是人,绝不会是鬼。”
皇甫山心中这么想着,但他仍然不动。
他以为那团白影应是这些抬轿一伙的。
忽然间,轿前面那白影开口了:“是哪个宫里溜出来的姑娘?”
这句话当然不是对皇甫山说的,那显然是对碎石堆上的白影说的。
石堆上的白影没有回答,但却轻飘飘的往软轿走过来,她走得十分轻,就好像双足不沾地。
软轿前的女子又叱道:“问你是哪个宫里姑娘,怎么不回答?”
白影子开口了,她的声音如黄莺叫,真好听,细细的声音,道:“你看我是哪一宫的姑娘?”
轿前那姑娘突然拔空而起,人在空中发出尖声,道:“你不是我们的人,你是谁?”
石堆上的白影飘然在大雪纷飞中,就在空中那姑娘利刀杀到的瞬间,突然双袖迎挥,便闻得“当”的一声,旋即在一片星芒中分开来。
手握利刀的姑娘“咦”了一声,道:“果然不是我们桃花宫的人,你到底是谁?”
那白影见问,仍然冷冷道:“先别问我是谁?倒要先知道桃花宫是什么门派!”
利刀戟指石堆上姑娘,身形二次扑杀,人在空中才发话道:“拿下你,怕你不说。”
两团人影这次在空中相遇,便也引发出一轮丁丁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奇怪的是并未看见石堆上那位姑娘用的什么兵器。
两团白影在空中翻着筋斗落在地,便又听得轿前的姑娘尖声大叫:“围杀,死活不论!”
这话显然是对两个抬软轿女子吩咐的。
本来据守在轿边的两个女子,便立刻自腰间抽出尖刀围过去。
石堆上的姑娘冷冷地道:“这梅花山庄大血案终于有了消息,你们都是桃花宫的人。”
三个女人再也不开口了,她们果然恶向胆边生,龇牙咧嘴的挥刀就杀。
石堆上的姑娘并不退闪,双袖暴抡迎上去,这次再交手,四团白影形成走马灯似的穿梭追杀在这大风雪中。
远处,皇甫山极目看着这场搏闹,他不能出现,因为他打算看一看这几个姑娘的来路。
他也听到“桃花官”三字,但他却想不出江湖上什么时候出现个“桃花宫”。
此刻,皇甫山看的真切,石堆上的姑娘身手犀利,动作巧绝,但围杀她的三个女人也不弱,刀光霍霍中,三个人的杀法十分细腻。
粗野的杀招不一定是高手,武功高绝的人就把出刀艺术化,细腻的刀法就是一种艺术。
江湖上一流杀手的刀法就是武功的艺术化。
皇甫山正自观看,忽然有个女人冷冷地道:“十招之内碎你的尸!”
这话十分粗野,但皇甫山相信她的话,因为石堆上的姑娘有两次拔空却又被两个女人追上空中逼下来。
就在那姑娘被逼落地的同时,突闻得她高声,道:“阿山哥,你还不出手!”
皇甫山大吃一惊。
他再也想不到自己与石壮潜来梅花山庄上会有人发现他们二人。
他更想不到石堆上的姑娘会是……
“小雀儿!”
皇甫山口中叨念着,人已飞掠过去。
三个围杀的女人闻得敌人呼叫,还以为她是欺骗人,不料果见一团黑影飞来。
有个刚刚错身而退的女人挥动尖刀迎上来,口中厉喝:“什么人!”
皇甫山不开口,他出手如电比电还快——左掌拨偏刺来尖刀,右手金指已送上那女人的脖子。
皇甫山出手就要命。
如果要取敌人的命,突如其来的一招最易得手。
皇甫山果然得手,金手指带起一片血雨,那女人连叫一声也没有就躺在地上了。
另外两个女子猛一惊,有个女子撮唇尖声响,不料她才发出两长声,忽然间两个女子同时发出“啊”声,便双双倒卧在血泊里。
皇甫山不打算再杀人,他要抓活的,因为他想知道桃花宫在什么地方。
他想起刚才那悠扬的乐声,便也相信桃花宫必然就在桃花山庄附近。
皇甫山见两个女人倒下地,忙扑上去问道:“姑娘,姑娘!”
两个女人早已断了气,皇甫山有些无奈何。
石堆上的姑娘走过来了。
不错,大雪纷飞中皇甫山一眼看出正是“百灵岗”来的小雀儿。
“小雀儿,你怎么来了?”
“我已来过不下十次了。”
“是大奶奶叫你来的?”
“不叫我来我就吵,大奶奶最疼我。”
“大奶奶也疼小玉儿。”
小雀儿撇撇俏嘴,道:“她人呢?怎么只见你同个受伤黑汉来此?”
皇甫山道:“小玉儿跟着卞大夫二人去清风镇了。”
小雀儿道:“他们二人在一起,谁遇上谁倒霉。”
皇甫山道:“你不以为我们应该找找四周?”
小雀儿道:“四周一定还有敌人,这两个女人不是我们下手杀的。”
皇甫山放眼四下看,他除了直视那顶软轿外,双手发出黄澄澄的金光。
他以为杀死两个女人的人,一定是轿中坐的人。
小雀儿也如此想,她翻转一个女人的身子,伸手在那女人流血的额头上摸。
很快的,她找出一件奇形暗器——状似虎牙。
小雀儿没见过这种暗器。
皇甫山更没见过,江湖上只怕很少有人见过这种暗器。
皇甫山把暗器上面带着脑浆血水擦拭掉,小心的揣入怀中。
他示意那顶软轿,小雀儿随之点点头。
两个人并肩站起身,缓缓往软轿逼近。
皇甫山流露出关怀的伸手拦住小雀儿,道:“你别动,我过去。”
小雀儿道:“阿山哥,我去,你别去!”
皇甫山道:“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马上赶你走。”
小雀儿道:“好嘛,你小心了。”
皇甫山全身戒备,一步步逼近那顶软轿附近,他冷冷的道:“游戏也该结束了,朋友,可以露露面了!”岂料软轿中没有反应,这倒出人意料之外。
皇甫山却认为那软轿中有人,因为他发现软轿的时候,软轿闪呀闪的十分沉重。
于是,皇甫山又逼近一步,道:“朋友,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自己出来吧。”
软轿仍然无反应,寒风吹得轿幔嘟嘟响,大雪已漫到轿底上了。
皇甫山忿怒了,他正欲扑上去掀轿幔,便闻得小雀儿,道:“阿山哥,千万别急躁。”
皇甫山道:“你有什么办法叫此人走出轿子来?”
小雀儿道: “简单啦,弄块大石头砸过去,还怕他不走出来?”
皇甫山摇摇头,道:“软轿中不知是什么,万……”
小雀儿道:“绝对不是我们的人。”
皇甫山道:“你怎么会知道?”
小雀儿道:“桃花宫的人是不会把敌人抬在轿上的,那奇形暗器也杀他们自己的人,想来他们一定十分残忍。”
她顿了一下,又道:“对自己人也残忍的人,岂会把敌人抬在肩头上?”
这话倒也有理。
皇甫山就轻点着头。
小雀儿道:“所以我以为弄个大石头砸过去,就好像我们小时候一样,你用石头砸在百灵岗后的水潭,一心想砸死潭中小鱼啊二样……”
皇甫山道:“这节骨眼还想小时候。”
小雀儿道:“小时候最有意思,我希望我们永远也长不大。”
皇甫山道:“可是我们都长大了。”
他拦住小雀儿,低声道:“不能用石头砸,我怀疑,如果轿中是桃花宫的人,他应该早就出来了。”
小雀儿道:“怎么说?”
皇甫山道:“你想一想,如果轿中坐的是桃花宫的人,见我们杀了他的人,又怎会不出手?”
小雀儿道:“抬轿的死绝了,谁替他抬轿?”
皇甫山道: “不错,因此我以为轿中不一定就是桃花宫的人。”
小雀儿也迷惘了,她睁大一只明亮的大眼睛看向五丈远处的软轿!
皇甫山突然发动了。
他的动作就像平地刮起一团黑风一样,“咻”的一声已越过那顶软轿上面,轻飘飘的又落在轿的另一面。
皇甫山的手上握着一大块轿顶布,软轿就在他身子刚站定,便“呼咚”一声倒在地!
雪在飘,人却吃惊不已。
皇甫山吃一惊,小雀儿奔上前更是吃一大惊。
皇甫山“咦”了一声极目看,只见轿中蜷卧着一个用绳子捆绑得像个肉粽的女人。
那一定是女人,只有女人才有那么娇秀的身段,也只有女人才有那么一头长发。
她不但是女人,也必定是个美女,因为雪白,那女人的皮肤似乎比雪还白。
小雀儿奔上去,她翻转女人仔细看,便不由得惊叹一声,道:“好美的女人!”
皇甫山一愣之间也低头看——他还抛掉手中抓的那块轿顶布。
皇甫山一看不由跳起来,道:“怎么是你?”
小雀儿立刻沉下脸来,怒道:“你们认识?”
皇甫山忙去松绳子,道:“认识!”
小雀儿更不高兴的道:“认识很久了?”
皇甫山发觉女的口被塞住,他伸手扯出一块布,道:“不算太久。”
小雀儿双手握拳,道:“难怪你只把小玉儿和我当妹妹看待,原来你心中早已……”
她竟在大雪中流泪了。
皇甫山叱道:“你在说什么?”
小雀儿道:“这女人……”
皇甫山道:“她叫水仙,她的丈夫正在庄门楼下面的门房中睡着,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
女人最是善变,而且变得非常快。
小雀儿立刻把悲泪化为喜极而泣,她伸手就去扶水仙。
她还带泪的笑道: “阿山哥,别生气,回去我给你弄好吃的。”
皇甫山冷冷道:“这儿不是百灵岗。”
那女人,不错,正是水仙——石壮的老婆。
水仙仍然昏迷不醒,就算雪花盖面,她还是未被冻醒过来。
她好像被人点了穴。
皇甫山一把托起水仙就往梅花山庄的门房奔去。
小雀儿紧紧的随在后面,她再也不开口了。
皇甫山一脚踢开门房的门,石壮立刻坐直身子,他沉声道:“什么人!”
皇甫山道:“石兄,是我,你看嫂夫人!”
石壮立刻揉揉眼睛,道:“你说什么?”他伸出双手接过皇甫山送过来的女人。
小雀儿也进来了,她露出十分安慰的笑。
皇甫山果然没骗她,那美女人的丈夫就在她眼前。
门房内不够宽敞,小雀儿紧紧贴着皇甫山,她很满意眼前,她把皇甫山的身子当成火炉子,那么令她温暖。
石壮在灰暗中摇晃着怀中的水仙,旋即伸手猛打自己的脸。
皇甫山一把抓牢石壮的一手,沉声道:“石兄,你这是为什么?”
石壮虎目见泪,道:“兄弟,我要证明是不是我在做梦,我不敢相信……”
皇甫山道:“你不是在做梦,这是事实!”
石壮这才低头大叫:“水仙,水仙,你醒醒。”
小雀儿道:“她被人点了穴,你叫不醒的。”
石壮这才发觉皇甫山身边还有个姑娘。
他以为水仙是这姑娘救出来的,立刻对小雀儿点头,道:“谢谢姑娘救了我这可怜的妻子。”
小雀儿道:“也是我阿山哥出手,无意中救了她。”
皇甫山道:“容我看看,她被点的穴道……”
不料皇甫山摸过水仙几处要穴之后,叹口气,道:“她不是被点穴,她中了迷魂之类的毒。”
小雀儿道:“我去弄些冷水来。”
皇甫山道:“没用,如果冷水可以弄醒她,刚才大雪落在她脸上的时候就醒过来了。”
石壮急急的道:“那可怎么办?”
皇甫山道:“卞大夫在此就好办了。”
小雀儿道:“你不是说卞大夫同小玉儿去了清风镇?”
皇甫山道:“他们是去了清风镇。”
石壮道:“兄弟,我那可怜的阿秀呢?”
皇甫山愣然不知回答。
小雀儿道:“谁是阿秀?”
皇甫山道:“阿秀是他们的儿子,七岁大,就因为救她母子二人,我把大奶奶交付的事暂放一边。”
小雀儿顿足,道:“后悔没有抓个活的逼问一下,也许就知道那孩子的下落了。”
皇甫山道: “我们没有机会抓活的,我发现这地方大有问题。”
石壮道:“兄弟,我们怎么办?”
皇甫山道:“马上走!”
小雀儿道:“去哪里?”
皇甫山已接过水仙背起来,道:“去清风镇,我们找卞大夫去,这里的一切太也蹊跷了。”
小雀儿道:“为什么不由我去找来卞大夫?”
皇甫山道:“我发觉此地危机重重,我又受伤未愈,难以应付大批敌人。”
石壮惊异的道:“会有大批敌人?谁?”
皇甫山道:“桃花宫,桃花宫一定就在这附近,如果我们不马上离开,敌人就会想法子消灭我们。”
小雀儿道:“你是怎么知道?”
皇甫山道:“桃花宫的人为了掩护本身,便不惜杀死他们自己人!”
小雀儿道:“也许那两个女人是死在别人之手。”
皇甫山已大步往外走,道:“不可能,杀死他们的人一定是桃花宫的人。”
小雀儿不开口了,她紧紧跟在皇甫山身后,石壮似是精神好多了,拄着扁担,道:“兄弟,累了叫一声,我还背得动。”
皇甫山没回答,他走得十分稳健,也走得很快。
石壮跟在他后面走得就很吃力。
卞大夫把一块紫色头巾包着头发,小玉儿苦兮兮的贴着身子走在他后面,两个人好像饿了三天没吃饭。
其实他二人刚刚才从“清风迎客”饭店走出来。
他们一走出“清风迎客店”就赶往大街上惟一的一家当铺,二人好像商量好了似的,一直走到那两大间门面黑漆大门前的七层大台阶上。
清风镇的“和气当铺”就在此。
这时候“和气当铺”的老朝奉“生死当”梁心不在,但梁心的两个得力助手“黑心”老石与“血口”鲁大在当铺中主持业务。卞不疑与小玉儿尚未走完七层台阶,便已闻得当铺中传来阵阵噼哩叭啦声。
那清脆的声音十分响亮,卞不疑就暗中对小玉儿,道:“拨算盘子儿的指力已至炉火纯青。”
小玉儿眨眨大眼睛,道:“绝不会是‘生死当’梁心,他还在‘快乐堡’。”
锦缎上绣着赤红四个大字“和气当铺”。四个字叠起来就有一扇大门那么高。
大门是敞开了的,门楣上就挂着这四个大字,便也把大门里面遮掩得什么也看不见。
卞不疑伸手掀开门帘子,发现好大一个屏风,姓梁的真风雅,屏风前面放着几盆花。
因为是冬天,当然是五颜六色的大菊花。
小玉儿就觉得这些花很好看,可惜放在当铺里。
有人上门当东西,心情当然是苦涩的,谁还有心情去赏花?
卞不疑就装作没看见,他满面发愁的拉着小玉儿到比他还高一个头的柜台前。
小玉儿很会做作,她故意忸怩作态的摇晃着双肩,她还低着头,一副可怜欲哭的样子。
最聪明的女人便也最善于利用泪水,因为泪水也是上天赋与她们的另一种武器。
当然,这种武器是专门对付男人的。
最愚笨的女人却最容易发怒,她们忘了柳眉倒竖最是减少她们的美丽。
女强人也最容易发怒,因为她们以为比男人高明,却不知她们已不知不觉的伤害到自己的幸福。
小玉儿就不会这样。
她见了皇甫山的时候总是表现得好温柔!
小玉儿现在来到“和气当铺”,她面对着柜台后的四只大眼睛,表现得那么楚楚可怜!
她还以袖拭泪,默默不出一声。
一个浓眉大眼黑汉,大圆脸几乎从小窗洞挤出来,厚厚的猪唇微启,问道:“当什么?”
卞不疑道:“我已身无长物了!”
那人粗声又问:“没东西当?你们进来干啥?”
卞不疑苦瓜脸一扬,欲语还止,他回头看看拭泪的小玉儿……
黑汉浓眉一紧,叱道:“怎不说话?”
卞不疑道:“闻得贵当铺可以当人,是吗?”
另一大嘴巴汉子已嘿嘿笑,道:“那得看当的是什么样的人。”
窗洞的浓眉大汉接道:“小孩子不收当,老头老妇不收当,伤残之人不收当,最重要的是不收男人,你们……”
他那双铜铃眼直逼小玉儿,却发现小玉儿垂首拭泪。
卞不疑道:“小女今年二十岁,只因为……”
大汉立刻接道:“别多解释,来当的人都有一肚子苦水,我们听多了,叫你姑娘抬起头来吧。”
另一大汉道:“庸俗不堪的姑娘也不要。”
卞不疑回头对小玉儿,道:“孩子,委曲你了,且在此地住三天,爹去筹钱,你抬头叫他们看一看。”
小玉儿摇头不抬,双手捂着面。
卞不疑道:“只怪爹好赌钱,‘大家乐赌坊’爹再也不去了,孩子,你原谅爹吧!”
柜台后面,两个大汉嗤嗤笑,光景好像在看热闹。
小玉儿以袖拭去泪,她缓缓抬起头,小玉儿的模样本来就俏,这时候她还故意的眨着一双含泪大眼睛,那鼻子的抽动,俏唇的吻合,白嫩得如花瓣的面颊上酒涡一隐一现,可把两个大汉看傻了眼。
卞不疑就暗暗为小玉儿的出色表现喝彩。
柳腰轻摆,小玉儿还忸怩作态。
卞不疑道:“我女儿可是黄花大闺女,只因为我在‘大家乐赌坊’输了银子一百两,没办法才来当我的女儿,三天后我一定来赎回我女儿。”
柜台后的圆面大汉立刻笑得露出满口黄板牙,道:“先生,你一共输了一百两银子?”
卞不疑道:“不错。”
大汉又道:“你也只当一百两银子?”
卞不疑道:“不错。”
另一血盆大嘴巴大汉道:“那‘大家乐大赌坊’本在仓州府东街上,你怎么跑来此地当女儿子”
卞不疑也知道“大家乐大赌坊”在仓州府东大街上,他更知道开赌坊的是“黑豹子”左顺心。
皇甫山也知道这家赌坊,为了查访梅花山庄大血案,两年前皇甫山就到过那家赌坊。
黑道哥们最喜欢混在那种地方,江湖上有什么天大的消息,那地方也会最先知道。
卞不疑只是随口一句话,想不到大嘴巴汉子也知道“大家乐大赌坊”。
卞不疑这时候叹口气,道:“本在仓州府办年货,不幸连运货马草也输掉,我把女儿暂当此地,立刻赶回仓州办货,回头再来赎回我女儿。”
浓眉大汉道:“我知道了,你把年货先运回家,然后取银来赎人。”
卞不疑点点头,道:“我就是这意思。二位,你们看看我女儿,可以吗?”
那大汉又笑道:“先生,开当铺本就是予人方便的事业,你今当一百两银子不算多,我给你当二百两银子,你看怎么样?”
卞不疑眼一瞪,他知道这是个陷阱,但他是来叫这家当铺倒霉的,当然也就不怕什么陷阱了。
他露出不解的问道:“有人当一百,你们答应五十也就不错了,怎么反而加一百?”
大汉吃吃笑,眼睛瞟向小玉儿,道:“一方面你的姑娘长的俏,再方面,你可以去仓州府还账再办货,多的银子再去赌坊捞捞本,也许你运气转好,把输的又赢回来。”
另一大汉也道:“利息少算,每天只要二十两,先生,你占便宜了吧?”
卞不疑伸出指头算一算,道:“二百两银子,一天利钱二十两,三天就是六十两……”
大汉道:“三天期限一到,你只拿二百六十两银子,你女儿一根头发也不会少的跟你走。”
卞不疑道:“利息太多了吧?”
两个大汉齐瞪眼,那大嘴巴汉子伸头看向小玉儿,道:“三天我们还得管吃住,你怎么不合计一下?”
卞不疑道:“好吧,三天六十两利钱,我认了!”
他回身拍拍小玉儿,道:“孩子,你在此地委曲三两天,三天后我们坐车回家去。”
卞不疑还伸出衣袖去替小玉儿拭泪。
小玉儿对卞不疑的表演也暗自佩服,但她可知道卞大夫的双袖中暗缀着金丝边,金丝绣在袖里面足有半尺宽——那就是卞大夫的兵器。
小玉儿也不示弱,她也有表现。
她双手拉住卞大夫,哭道: “爹,我不要留下来,我要回家。”
卞不疑道:“孩子,是爹不好,爹荒唐,你就在这儿委曲三天吧!”
一张纸,一支笔,匆匆的自小窗口塞出来,浓眉大汉已笑道:“先生,看看上面写的,同意了就在上面画押。”
卞不疑双手发抖,他接过那张纸,上面写的他只看了一眼就在咬牙。
他不再往下看了,举笔就在上面画了个大十字。
另一大汉也真快,匆忙的推出四个大银元宝,道:“一锭五十两,四个就是四五二百两,你先生收下。”
随着他的话,算盘子儿又响起来了。
卞不疑颤抖的双手接过两百两银子,木然的看着一个伙计走出来。
那伙计对小玉儿真礼貌,他伸手一让,道:“姑娘,后面洗把脸吃饭吧,且住三天没关系。”
小玉儿见卞不疑拭泪往外走,立刻叫了一声爹,道:“你三天一定来接我呀。”
卞不疑道:“我可怜的孩子,你放宽心,你在此地该吃尽着吃,该睡就大睡,三天之后爹一定来。”
小玉儿道:“大家乐玩得我父女好凄惨,别再去赌了,好不好?”
卞不疑点着头,道:“爹一定听你的,孩子,就算再去赌也只这一回了。”
他话声落,转身就往外走,小玉儿气的直跺脚。
当铺里,两个大汉哈哈笑,浓眉大汉对大嘴巴汉子,道:“鲁大,这就叫狗改不了吃屎。”
姓鲁的点着头,他不回答,立刻回身走进去。
不大一会,他手中提了个酒瓶子。
他对浓眉大汉,道:“老石,倒忘了送那位先生吃酒了。”
老石面皮一紧,道:“送他酒吃我不反对,快去吧。”
鲁大追出大门,卞不疑已走到台阶下。
“先生,等一等。”
卞不疑苦相毕露的道:“还有什么事?”
鲁大已把个酒瓶递上去,道:“送先生吃杯酒,大冷的天走在路上,酒人口挡饥挡寒又挡渴。”
卞不疑忙接过来,笑道:“你们这家当铺都是好人,我老人家很放心。”
他走了,走向清风镇外的大道上。
鲁大仍然站在台阶上未回当铺,他那血喷大口中正喷出一条白色的云雾,天变了。
卞不疑走出清风镇,伸手摸怀中的二百两银子觉着有些重,压的口袋往下坠,二百两银子就是十多斤?如果一个人省着花用,足够一年还用不完。
卞不疑走了五六里,发觉天空乌云密布,他也发觉身后好像跟了个人。
冷冷一笑,正来到一棵老松树下面。
卞不疑不走了,他伸手取出酒瓶子,右手旋开瓶盖,好一股酒气扑鼻,便不由得张口喝酒已入口,但卞不疑没有咽下喉,他双眉紧皱又把酒吐出来了。
卞不疑自言自语:“这酒不大对劲。”
便在这时候,远处果然出现一条人影往这边走来。
卞不疑立刻把一瓶酒倾倒在附近地上,他便头一偏,歪倒在地——他不动了。
果然,那条人影奔到老松树下面,只见他两手叉腰仰天笑,满面肥肉打哆嗦,笑的真过瘾。
笑着,这胖子一脚踢得卞不疑面朝上,发觉卞不疑口吐鲜血翻白眼,便立刻伸手从卞不疑怀中掏出那四锭银元宝,临回身,还对卞不疑张口吐口水,道:“别去‘大家乐大赌坊’了,去阎王爷面前报到吧,嘿……”
卞不疑等到天快黑的时候才坐直身子。
他当然没有死,但他很会装死。
伸手抹去嘴角的血——那是他自己咬破嘴唇流的血,他朝那酒瓶子看一眼,道:“老子差一点上儿的当。”
天黑了,卞不疑走进清风镇,他并未再去“和气当铺”,他早与小玉儿商议好了,自然不用替小玉儿操心事。
他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下来。
卞不疑连小客栈的大门也不出去,清风镇上三条街,有两条大街最热闹,然而卞不疑就是拥被而眠,不到吃饭他不起床。
江湖上武功到了一定境界时候,可以一睡七天不下床,一旦有事,三天三夜不合眼。
卞不疑就是在养精蓄锐,准备大干一场。
就在第二天过午不久,街道上传来马蹄声,卞不疑刚吃饱饭正准备再回房中大睡,突闻蹄声不由得转头看向大街心,他笑了……
那是得意的笑,也是不由自主的笑,因为他发觉两匹健马上有个大人物,正是“和气当铺”老朝奉梁心。
卞不疑心中想:“姓梁的从‘快乐堡’赶回来了。”
梁心从“快乐堡”赶回来,也是小玉儿出的怪点子,她要把快乐堡的力量分散开。
梁心果然赶回来了,而且是连夜赶回来。
梁心赶回清风镇,卞不疑就不能安睡了,他心中在思忖着——那夜装鬼大闹“快乐堡”。
不知道姓梁的几个人认出是他们干的不是,如果姓梁的认出小玉儿,事情就不大对劲了。
卞不疑为小玉儿担心事,便要了一壶酒再坐下来。
浅斟低饮,卞不疑坐在小客栈的大窗边,那地方正好看到街心上。
大街上几只灯光,灰蒙蒙的大部分已关上店门了,卞不疑正准备出门往“和气当铺”那条街上走,突然有个人影自当铺前的大台阶上奔下来,卞不疑立刻往暗角转,却发现那人直往镇北奔去,走得十分匆忙。
卞不疑很想潜入“和气当铺”后院,看一看小玉儿的吃住怎么样,但此刻还不到二更天。
卞不疑就打算在半夜三更摸进当铺去——他去装鬼。
他被人用毒酒毒死在大树下,正可以装厉鬼去吓吓当铺那些人。
他正在当铺附近徘徊着,突然间,街北转来一顶轿子,两个大汉抬着一顶软轿奔来,前面一人正是刚刚走向街北的汉子。
软轿直奔入当铺里,卞不疑大吃一惊,莫非小玉儿有问题?
卞不疑摸摸内衣袋,里面装的是银票,他在想,必要时进去赎人,改变计划再商量。
就在卞不疑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问“和气当铺”的大门被人关上了,只见那顶软轿匆忙的抬向大街上,旋即只见梁心提着个大算盘跟在软轿后面。
只有梁心一个人跟在轿后面,姓粱的竟然马也不骑就走了。
软轿中是什么人?卞不疑又是一阵狐疑。
卞不疑的脑筋最灵活,但这时候他却双眉打结想不通,为什么梁心押着一顶软轿走出清风镇?
他本想暗中跟上去,又担心小玉儿还在当铺中。
就在他一阵思忖之后,便举步往“和气当铺”走去。
他走得十分吃力,就好像是个老年人,就算伸手拍门,也拍得十分轻,他也开口:“开……门……”
当铺夜间不开门,但门内有人问:“什么人?”
卞不疑道:“我来赎回我女儿的。”
当铺发出惊呼声。
有个粗声大吼,道:“有鬼!”
又是一阵慌乱,卞不疑在门外,道:“开门啦!”
门内传来鲁大声音,道:“是人,是鬼?”
门外的卞不疑道:“哪来的鬼,我是人啦。”
大门拉开了,鲁大身后一个大胖子迟迟的道:“你……你不是……死了?”
卞不疑道:“你害死我了?”
胖子忙摇头,道:“我没害死你,我看你死在大树下,你还口流鲜血。”
卞不疑走进门,道:“我不是好好的?”
“黑心老石”这时候发现卞不疑果然是人不是鬼,忙笑笑,道:“你老兄可曾喝了我送你的那瓶酒?”
卞不疑道:“别提你的那瓶酒了,我有了银子先去吃喝一顿,酒喝了三斤多,可就没舍得喝你送我的那一瓶,走到大树下我走不动了,觉着头昏脑胀,不知怎的就倒在地上了,等我醒来,才发觉酒瓶破了,银子也不知被那个天打雷劈王八操的摸走了。”
胖子听了,阔面色一紧,鲁大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黑心老石”道:“先生,你银子丢了怎么赎人?”
卞不疑道:“今天一大早,我便往家乡跑,半路上遇见我的老亲家,他把银子借给我。”
他伸手取出三百两银票,放在柜台上,又道:“找回我四十两,把我女儿还我。”
鲁大哈哈一声笑,道:“先生,你女儿不在当铺里。”
卞不疑抓回三百两银票,道:“她在哪里?”
鲁大先是看了“黑心老石”一眼,道:“她被送到镇北头第一家,我这就带你去找她。”
卞不疑露出十分急躁的表情,道:“快,我要连夜带我女儿回家乡,唔,我可怜的孩子。”
鲁大立刻大步往外走,老石后面也跟上,“和气当铺”的大门立刻砰的一声又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