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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到中秋分外明,今晚正是中秋之夜,一轮冷月,皎洁如银,月光撒遍於四川岷山的千峰万嶂之中。

一座高峰,高耸入云,在群山环拱下,十分奇伟雄峻,高峰下的山坡上,有一座久无人住的独立庄院,被月光照得轮廓显明,景象惨淡。

庄院并不大,庄门经年长闭,里外均是蔓草丛生,荆棘遍地,日久天长,竟变成大群蝙蝠及枭鸟等栖息之所。

这庄院看来虽然无甚奇处,但它却是武林中令人谈屋色变,闻名丧胆的一座凶宅。

多少武林高手因好奇心盛,前来窥探,皆是有进无出,就连乾坤四绝、武林双奇那般的江湖中传奇人物,也未能例外。

因它凶名远播,不分昼夜,附近永远是行人断绝,兔奔狐走,越发显得凄清阴沉。

今夜却是例外,在院门外草丛中竟隐伏着一个衣服破旧不堪,面容憔悴的少年,他不时偷眼向这庄院后门望去,似乎心中甚想进入院中,却又慑于它的凶名,不敢妄动,正自犹豫,忽听那院中飘出一阵哦吟声:

“年年今夜,

月华如练,

长是人千里,

愁肠已断无由醉,

酒未到,

先成泪。

……”

吟的是宋代词人范仲淹《御街行》中的一段,音调凄切,非常动人。

少年听得毛发直竖,心惊不已,身体不由向草中缩了缩,身体才动,那阵哦吟声竟霍然而停,四外秋虫唧唧,草木萧萧,一片阴森景象。

一阵微风过处,四周秋虫低鸣顿止,少年抬头一看,吓得又是毛发一竖,不知何时,那院门外竟多了四个人,正面向院门,并肩而立,他们背向着少年,看不见他们面目,只看到他们全是长发披肩,形状甚是可怖。

正惊怔间,其中一个人,突然仰天嘿嘿狂笑,声如枭鸣,听得少年心中又是一悚。

这人笑罢,向身旁三人说道:“如何,我就不信那位黄衫居士廉北海已死,方才不是他的哦吟声?”

另一人答道:“这就奇了,五年以前我亲眼见他被华山派掌门人一尘子一剑刺入胸膛,当场毙命,后来又亲眼见他发丧入土,怎的却会没死!”

另又一人说道:“不管他死没死,咱们到院中一看,便知分晓。”

四条人影疾闪,由墙头向院中飘入,紧接着院中发出几声惨叫,再也听不见动静。

草丛中少年先听那四人谈到黄衫居士廉北海未死,心中又疑又喜,现闻这几声惨叫,再也忍耐不住,急由草中立起,向着墙头飞身跃起,才落在墙头上,一阵头昏,由墙上倒栽入院内,把那院中荒草压倒了一大片,但人却幸未受伤。

他由地上缓缓站起,心知自己三天未曾吃饭,方才那阵头昏正是饥饿所致,想起这几年的流浪窘困,不由发出一声轻叹。

闪目四视,见院中一片荒芜,骸骨狼藉,奇的是那些骸骨的骷髅头上均有五个圆圆小洞,不知是何缘故。

先前那四声惨叫,分明院中发生惊人变故,怎的不见那四人踪影,就是被鬼击毙,也应留下尸体,难道他们是躲在屋中?

抬头一看,院中房舍依旧,门窗俱全,这时房门大开,在月光掩映下,看出屋中家俱位置亦均与以前无异,似未被人移动过。

这屋内一桌一椅他均十分熟悉,触景伤情,想起幼时生活,当年在家白天读书,夜晚练武,父严母慈,过得何等快乐。

后来母亲去世,父亲又因得到一本武林奇书“无敌神经”,在五年前中秋之夜被华山、终南、峨嵋、青城四派掌门人率领大批武林高手围攻劫书,父亲当场被人刺毙,那本神经被一个老道士夺得……

想到此处,那血淋淋的一幕,又复映现心头,不禁油然泪下。

那些人得手之后,因互相争夺那本神经,顾不得伤害自己,他们彼此相持不下,最后,那个老道士高声说道:“这本神经,既然谁也不能独得,不如将他毁去。”

他不由分说,立将三阳神功施出,双手一搓,一缕青烟,那本神经顿时化成灰烬。

众人见他将经毁去,纷纷大怒,变成一场混乱,混乱中,家中财宝竟被他们抢劫一空,这时老家人何进带着自己躲在门外一丛长草之内,方免此难。

他们临去时,那个毁书的老道士,似知我们并未逃远,对着空中朗声说道:“本座是华山派掌门人一尘子,黄衫居士廉北海就是伤在我的剑下,你们如想报仇,将来随时到华山去寻我好了。”

语毕,就带着一行人扬长而去。

他们走后,老家人何进替父亲发丧安葬,不久,他也一病身亡。

当时,自己决心遍访名师,准备艺成后替父报仇,那知迄今毫无所遇,竟落得三餐不继,乞讨为活。

今晚,又是中秋之夜,屈指算来,正是父亲五周年忌日,因此,特地赶回,准备在父亲灵前哭祭一番。

沿途早就听说自己的家,已经变成凶宅,现在看此情形,确是传言非虚。

少年又是一声轻叹,壮了壮胆,缓步向屋前走去。

这是一排五间的大房屋,当中是一间大厅,两旁各有两间套房,月光由门外射进厅中,把厅内照得甚是明亮。

少年走进大厅一看,猛然怔住,刚才他在院中,从明处看暗处,仅能看见厅内的前半部,如今却发现后半部,竟是坐满了人。

他定睛细看,厅中至少有十二三个人,有的坐在椅上,有的坐在地上,有的支颐深思,有的盘膝静坐,全是闷声不语,十分静悄。

猛一抬头,看见四个长发披肩的人,看他们衣着,正是先前在院门外的那四个人。

再一回头,更惊得他霍地向后跃退三步,那面容清瘦,五绺白须,背负长剑的道士,不正是华山派掌门人一尘子。

那身材肥短,肤白如玉的中年人,不正是终南掌门人圣手书生白子羽?

看到这两人,立时血液沸腾,恨上心头,大喝一声:“原来是你们,我和你们拼了!”

跃步上前,劲凝右臂,一掌向一尘子当胸劈去,扑的一声,击个正着,一尘子身子被击得晃了两晃,斜斜向右倒下,原来不是活人,却是一具尸体。

他又惊得向后跃出两步,心中疑忖道:看来这些人都是尸体了,他们皆似才死不久,这是怎么回事?

后又想道:家中既被厉鬼盘据,不可久留,待我拜祭父亲灵位后,迅速离去。

闪目一看,父亲灵位原地未动,供桌前有一尸体盘膝而坐。

走上前去,喝了声:“去你的!”

飞起一腿,将那尸体踢到一边,向灵位跪下,想起往事近忧,立时放声大哭,直哭得月光惨淡,草木瑟瑟。

正哭间,忽听身后一声长叹,急转身一看,正有一人当门而立。

但见,这人是个驼背老人,身着土蓝布袄裤,头发灰白,颔下无须,浓眉细目,态度甚是和善。

少年见有人来到,忙将身立起,拭去泪痕,正欲喝问,身旁群尸中已有一人猛的立起,一跃上前,向老人喝道:“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果然是你!”

驼背老人向这人呵呵笑道:“你在老夫迎击来敌时,混入尸体中,竟然被你瞒过。”

说罢面目一沉,方才那种和善态度一扫而空,双目杀气隐现,面寒如冰,一步步向这人身前逼近。

这人是一个身材修伟的中年人,此时,他也是面罩寒霜,双目精光四射,一步步的缓缓向前迎去。

两人走近,驼背老人喝道:“云龙三现李楚,拿命来吧!”

那中年人应道:“未必!”

两人才合即分,“巴达”一声,那中年人已翻身倒地,头顶上现出五个圆圆血洞。

少年听那驼背老人称这人为“云龙三现李楚”,心中一惊,这李楚是青城派前辈名宿,因驻颜有术,看来不老,其实已至耄耋之年,其武功要在他们现在掌门人之上,向以白鹤掌一百三十六手名震武林,想不倒竟接不住这驼背老人一招!

那驼背老人又恢复了原来的和善面目,向少年凝视甚久,然后语音和善的问道:“少年人,你是何人?竟敢深夜进扰老夫清修之地!”

少年并无惧意,朗声反问道:“院中那些白骨,想必都是老丈的杰作了?”

驼背老人呵呵笑道:“不错!”

少年双眉微扬,问道:“老丈如此残暴,难道不怕天下人唾骂?”

驼背老人干咳一声,说道:“少年人,你懂得什么,荣辱俱是身外之物,在现在武林中,谁有实力就称霸。如你能将天下高手击败,那你就是武林第一人,以后谁敢对你不敬。”

少年朗声一笑,说道:“据老丈所说,难道江湖上就无道义可言!”

驼背老人双目神光闪闪,用手向厅中尸体一指,说道:“当然,这些人全被当今武林人称作名门正派,五年前他们为何到你家中杀人劫经,又将你家财洗劫一空?”

少年闻言,心中奇道:这人刚才尚问我是何人,现在怎又知这是我家。

少年尚未答话,驼背老人又说道:“像这种欺世盗名之辈,与我这不论是非,但凭实力的残暴之人,又当如何论定谁是谁非?”

少年听这驼背老人所言均是偏激歪理,知他以前必是受过严重刺激,一时难以说服,遂不再置辩,信口答道:“欺世盗名及残暴,恕晚辈均不赞同。”

驼背老人面寒如冰,怒道:“好小子,咱们这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快滚!”

最后两字才出口,少年就觉肩头一紧,已被老人抓起向院外掷出,这老人用的劲力及手法均甚巧妙,少年被掷出后,似被一种旋力托着,轻飘飘地站落地上。

少年正自一怔,又听那老人隔墙呵呵笑道:“看你大概有好几天没有吃饭了,看在相遇份上,这个送你。”

随声一个不太大的包裹,由院中掷落少年脚前。

少年俯身将包裹拾起,喝了声:“谁要你怜悯!”

正欲将包裹掷回墙内,忽听院中又是一声惨叫,凄厉刺耳,十分难听。

听声音似是由那老人口中发出,急忙手提包裹,飞身上墙,向院中一看,院中并无动静,只见那老人仰面朝天,倒卧草上,双目圆瞪,胸前一片鲜血。

少年由墙上跃下,走至老人身前,用手一摸,全身冰冷,已经气绝,他见老人已死,心想厅中尚有许多尸体,何不掘个坑,把他们一齐埋了。

想罢,直向厅中走去,拟将那华山派掌门人背后长剑取下,作为掘土工具。

到了厅内,各尸身仍在原地未动,他手握着那柄长剑剑把,一按崩簧,就听一声龙吟,电光激闪,长剑出鞘,将剑抽出一看,一泓秋水,晶莹耀目,剑尖吐出半尺多长的芒尾,剑把上刻着“青鸳”二字,确是一件古代神物,武林珍品。

走出厅外,寻了一个地方,把包裹往旁边草上一放,开始挖掘工作。

这支长剑虽然锐利无比,但要用它掘出一个能埋十余人的大坑,却颇不易,挖掘甚久,直掘得汗流遍体,仍未掘成。

突觉一阵头昏,腹中雷鸣不已,忙用剑支持,略事休息,偶一回头,大吃一惊,那驼背老人尸体,不知何时竟已失去踪影,那片被压倒的草上,鲜血斑斑,血迹犹新。

正当这时,忽听厅中一声沉叹,声音凄惨悠长,听得他头皮一麻,忙走到厅门向里一看,心中又是一惊,这时厅中变得空敞敞的,先前那些尸体,俱已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真的有鬼不成!

尸体既已失去,自不必再复挖坑,由于此地连出怪事,遂急欲离去。

转身走回坑道,将那包裹拾起,手持长剑,向院墙飞跃而上,双足尚未沾着墙头,忽听墙外有人沉声喝道:“下去!”

一股潜力由墙外涌上,又将他压落院内,才拿桩站稳,墙上已多出一人,这人向他喝道:“夤夜持兵刃私入民宅,小子,你是干什么的?”

少年抬头一看,墙上之人生得好气派,身材高大,面如银盆,五缕长须,漆黑如墨,身着蓝色川缎长衫,足踏粉底高腰长靴,气度轩昂,甚是潇洒。

这人向少年手中长剑微一注视,未容少年答言,又问道:“华山派掌门人是你何人?迅速说明,幸勿自误!”

少年见他态度狂傲,心中有气,昂然答道:“这是敝寓,我怎的不能来!”

这人见少年满脸污垢,面容憔悴,生得甚是清秀,虽然形同乞丐,却无萎缩之态,颇有大家子弟风度。

他正欲说话,少年已先问道:“前辈驾临敝寓,有何贵干?”

这人哈哈一笑,说道:“小子,别明知故问,难道你就是黄衫居士廉北海之子廉慕韩?”

少年肃容答道:“正是。”

这人又是哈哈一笑,全身未动,由墙上笔直落下,身在空中,被微风吹得左右摇摆,形似一个纸人。

廉慕韩识得这是轻功中最难练的一式“迎风摆荷”,判定这人武功极高,忙向后退出一步,问道:“前辈如何识得先父,请恕晚辈眼拙,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这人答道:“有个蓝衫居士诸葛明,你可听人说到过?”

廉慕韩忙躬身说道:“原来是与先父齐名,被人共称黄蓝二居士的诸葛前辈,请恕方才晚辈失礼之罪。”

蓝衫居士诸葛明笑道:“不知者不罪,华山派掌门人的青鸳剑,怎会到你手中?”

廉慕韩将刚才发生的事简要的说了一遍,又说道:“晚辈本想将这剑为华山派掌门人殉葬,不料忽然尸身不见,现在只有亲身将它送至华山了。”

诸葛明眉头深锁,沉吟说道:“那驼背老人又是何人,在武林中怎未听说过这个人?”

旋又说道:“老弟,那华山派掌门人一尘子是你杀父仇人,这柄剑不还也罢。”

廉慕韩道:“一尘子已死,尚有何仇可言,这剑既非己物,还是送还的好,前辈今夜至此,可否将来意赐知?”

蓝衫居士双目精光如电,问道:“你真是不知?”

廉慕韩肃容道:“不知。”

蓝衫居士诸葛朋低头略一沉吟,说道:“最近武林中传说你父未死,又传说每遇中秋之夜,他必回家一次,并传说那被毁去的‘无敌神经’又复出世,因此许多武林高手均于今夜赶到,皆想觊觎那本神经,老夫此来,也就是为的要查看这些传说的真假。”

廉慕韩说道:“人死岂能复活,经既被毁,焉能再行出世,这些传言,显属不实。”

说至此处,又是一阵头昏,身体晃了一晃,几乎栽倒。

蓝衫居士诸葛明见状,问道:“你这是怎的?”

廉慕韩面孔一红,嗫嚅未答,蓝衫居士诸葛明已知原因,伸手由怀中取出一包干粮,向他递过,说道:“这个你拿去吃。”

廉慕韩并未客气,伸手接过,正当这时,忽听院外有人娇呼一声:“爹!”

一团红影闪处,由墙外跃进一个十六七岁,全身红装的少女。

这少女娇喘吁吁,一把抓住诸葛明的臂膀,摇晃着道:“爹,你拼命在前面跑,也不等等女儿,叫我这阵好赶。”

诸葛明哈哈笑道:“为父虽然紧赶,尚落后了一步,此间事业已无从查探,结果还是白跑一趟。”

少女美目流盼,甩手向廉慕韩一指,问道:“哟,这小要饭的他是何人?”

廉慕韩听她如此称呼自己,心中不悦,冷哼一声,未予答言。

少女听他这声冷哼,向他将小脸一绷,说道:“叫你小要饭的,你别不高兴!”

廉慕韩抬头向她望去,见她蛾眉凤目,瑶鼻菱唇,正游着一对酒涡,偏着娇态的脸儿,似嗔似笑的望着自己。

他被她的绝代容光逼得不敢仰视,忙自把头低下,只听诸葛明在旁笑道:“蕙儿不可无礼,这是你廉慕韩大哥。”

少女小嘴一撇,说道:“他是谁的大哥。”

诸葛明向廉慕韩笑道:“她是小女诸葛蕙,从小就被老夫娇纵坏了,失礼之处,请莫见怪了。”

少女在旁抢着说道:“我不单叫诸葛蕙,我还是个女侠客,我父亲人称蓝衫居士,所以我就自称红衣女侠。”

廉慕韩听诸葛蕙说得天真,忍禁不住,无意间轻声一笑。

诸葛蕙见他嗤笑自己,粉面通红,气道:“你敢笑我!可敢过来和我较量较量?”

诸葛明在旁叱道:“胡说,你怎么越来越不懂礼貌!”

诸葛蕙舌头吐了一下,不再言语。

诸葛明仰面看了看天色,说道:“天已不早,谅必此地不会再有异事发生,我们走吧。”

语音方落,他身形如箭,笔直拔起,斜向墙外轻轻落去,诸葛蕙紧随身后,跃上墙外,从墙外送进银铃似的笑语:“廉大哥,有空到巫山神女峰去我我玩。”

他们走后,廉慕韩不敢在家中久留,跃出墙外,取出那包干粮,一口气吃光,心中忖道:人既传说我父未死,我何不到庄后坟墓察看,以证实传言真伪?

坟墓离庄院不远,不久他就到达墓前,但见坟墓依旧,并无破损迹象,足见武林传说乃是流言。

他向坟墓拜了三拜,转身走回,经过庄院时,深深地向院门瞥了一眼,一声轻喟,身形疾闪,向山下奔去。

廉慕韩才走,庄院中飘出一声沉重叹息,又有人在院中低声吟道:“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别离,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吟声愈来愈低,渐渐只听到一片秋声。

第二天,晓风习习,朝露如珠,东方现出万道霞光,一片绚烂。

在岷山北麓松林内一块大石上,一个衣服褴褛的少年,好梦正酣,脸上不时露出愁容及笑意,他人虽熟睡,心中却是思潮起伏,极不安定。

一阵鸟语,蓦地将他惊醒,他揉了揉眼睛,一跃而起,拂去落在身上的松针,抬头看看天色,自言自语道:“啊,天不早了。”

这人非他,正是昨夜在自己家中连遇怪事的廉慕韩。

他低头看见昨夜那驼背老人送给他的那个小包裹,不知内放何物,乃俯身将包裹提放石上,才将它解开,忽见里面光华连闪,不禁为之一怔。

包裹内放着几件旧衣,旧衣被他这一翻动,由衣下滚出不少龙眼大的明珠,灿烂耀眼,一见便知俱是珠中珍品,价值奇昂。

数了数,一共二十粒,忙取了一件衣服将之包好,然后又取出一件衣服将那柄“青鸳剑”裹起。

正欲再取一件衣服试试是否合体,忽见衣下露出一角书籍,抽出一看,悚然一惊,原来这本书籍只有上半本,下半本似早被人撕去,在封面上赫然写着“无敌神经”四字。

廉慕韩将这半本神经拿在手中,一时心中充满了感慨和怀疑,不知是悲是喜。

自己父亲不是因它被人刺死?它不是已被一尘子当众毁去?现在怎的又在这包裹中发现?它的下半本又在何处?

真是越想越糊涂,怎么也想不出个道理来。

正在发怔,忽听身后有人冷冷说道:“好小子,果然不出老夫所料,竟敢弄此玄虚!”

他闻声转身一看,来人又是那蓝衫居士诸葛明,这次却是面寒如冰,眉笼杀气,与昨晚相遇时,直似判若两人。

忙讷讷的问道:“晚辈弄何玄虚?”

诸葛明冷冷说道:“昨晚我就判定这本无敌神经定是落在你的手中,当时我虽离去,其实你的一举一动,均未逃出我的监视,如今你若肯将这本神经献出,我仍认你是我那老友黄衫居士的后辈,否则,嘿嘿!”

语音截然而停,言外之意,就是:否则,非取你性命不可!

廉慕韩听罢,心中想道:这人如此见利忘义,这半本经有何希罕,他要就送给他好了,正欲将经掷过,蓦地人影一闪,身前又多了一人,这人生得身材瘦长,鹰钩鼻,鹞子眼,双目闪烁不定,一撮灰白色的山羊胡,压着两片薄嘴唇,一见便知是一个阴险诡诈的人。

诸葛明见了这人,冷冷问道:“五步追魂李鹰邻,你到此是何用意?”

那被称为五步追魂李鹰邻的人尚未答言,林外又有人粗声笑道:“昨夜俺老赵没有赶上,原来你们在这里。”

随声由林外走进一道一俗,这道俗二人才入林中,一眼便看见廉慕韩手中拿着的正是那本“无敌神经”,两声惊“咦”,急跃向前,将廉慕韩四面围定。

廉慕韩闪目向二人望去,见那道人面容清瘦,五绺墨髯,长眉细目,肩背长剑,颇有超然出尘之概。

那个俗家人却是个高大虬髯,豹头环目,年约六旬的老者。

只听诸葛明向那道人哈哈笑道:“南海羽士夏侯元,你不在那溅玉岛上修真养性,到此作甚?”

那个高大虬髯的老人在旁抢着答道:“诸葛明,别废话,这本经书既然出现,就待俺虎面阎罗赵性残先把这持经的小子劈了,然后咱们再从长计较。”

说着他右臂疾伸,五指如钩,就向廉慕韩抓来。

廉慕韩见他右掌尚未到达,一股劲气先行涌到,就知厉害,自忖必然完了。

正自危急,诸葛明抬右手,骈二指,向那自称虎面阎罗赵性残的右臂腕脉点去,口中喝道:“且慢!”

虎面阎罗赵性残急收右臂,让过诸葛明二指,怒道:“诸葛明,你想动手?”

诸葛明向他摇手笑道:“你且稍耐,这本神经只有一册,你我四人除了弄个你死我活,谁也别想独得,我现在想出个妥善之策,不知你们是否同意?”

三人一齐问道:“是何妙策?快说!”

诸葛明说道:“我们与其翻脸动手,不如和平解决,我的意思是由这持经的小子决定,他愿意送给谁就归谁得,其他三人不得再行强取,不知三位以为如何?”

他因昨夜曾与廉慕韩攀过交情,并有赠粮之谊,心想如果廉慕韩自己来决定,一定会送给自己。

虎面阎罗赵性残在旁说道:“如这小子不肯将经献出,又当如何?”

五步追魂李鹰邻冷哼一声,接口说道:“谅这小子也不敢,我同意诸葛兄的办法。”

此人心机甚深,想法又自不同,他认为谁要是先得到这本神经,必会被另外三人联手攻击,反不如养精蓄锐,留待最后夺取。

他们正在说话,那边南海羽士夏侯元已然先向廉慕韩套起交情来,他向廉慕韩呵呵笑道:“这位老弟你请放心,山人向以道义为重,谁要敢动你一根汗毛,山人就叫他溅血当场,这本无敌神经,凭你的能耐确是无法保存,不如先交山人代为保管,待将来老弟功力精进能自行保存时,山人马上奉还,呵呵,山人绝对言而有信。”

虎面阎罗赵性残在旁吼道:“牛鼻子,你算个什么东西!小兄弟,你现在功力不够,有这本神经也无法习练,不如由我收你作个徒弟,我不但把全身功夫传授与你,还可助你练成经上神功,嘿嘿,到那时候俺师徒二人可就变成天下无敌啦。”

诸葛明见他们全都抢着向廉慕韩讨好,心中甚急,五缕黑髯无风自动,瞪着一双大眼,手指着廉慕韩说道:“这本经你打算送给何人?你说,你说!”

只有那五步追魂李鹰邻站在旁边虎视耽耽,真力暗凝,一语不发。

廉慕韩见他们一个个都向自己如此卑躬下节,心中甚是厌恶,这半本神经他本来就没想要,一转身,将手中神经抛出甚远,说道:“你们要,就送给你们!”

神经这一抛出,那四人的目标立时就由廉慕韩身上转移到那半本经上,但由于这四人功力难分上下,却都不敢抢先去拾,因为谁要抢先拾取,必会遭到三人的暗算。

廉慕韩见他们不再理会自己,缓缓将石上包裹捆好,用那柄缠着衣服的长剑挑起,一言未发,大踏步向林外走去。

他走后,林中空气,更形紧张,四人全是蓄势待发,可是谁也不敢先动,尤其是那五步追魂李鹰邻,他根本就没想动,仅在一旁准备暗中伤人。

四个人僵持甚久,仍是无人敢於拾取。

蓦地林外“咚”一声大响,一块巨石被人掷落地上,四人正自一怔,由林边另一方向飞来一朵红云,直向那半本神经罩下,诸葛明看出来人正是自己爱女诸葛蕙,急忙双掌凝劲,准备必要时从旁掩护。

那诸葛蕙甚是刁钻,身在空中,双手连扬,数十点寒星,向虎面阁罗赵性残等三人疾射而到,但她并未抢拾神经,却双足向身旁一株松树上一点,又向林边飞了回去。

就在此时,三股浑厚掌力带起大片尘沙,直向那半本神经卷去,在尘土迷漫间,就见诸葛蕙手中射出一溜银光,一收一带,一柄小巧银抓已抓着那半本神经,落到她的手中,她不敢停留,急向林外逃去。

诸葛蕙先前暗算虎面阎罗赵性残等三人时,这三人是何等人物,怎会被她射中,三人单掌一起,立将身前暗器震飞,因恐神经被她夺走,各向她落身处推出一掌,怎知她并未落下,却倒翻而回,三掌一齐击空,只卷起大片尘土。

三人所站方位不同,他们视线恰被尘土挡住,蓝衫居士诸葛明在旁看的清楚,恐这三人出林追他女儿,一声大喝,双掌齐挥,两股强劲掌力疾向三人涌到。

三人不意诸葛明这时会向他们突击,措手不及,忙各迎出一掌,只听“轰”“轰”两声大响,紧接着一片树木折声,声势确是骇人。

虎面阎罗赵性残双目精光四射,喝道:“诸葛明,你这是何意?”

诸葛明故意怒道:“都是你们三人坏了大事,不看清楚就任意发掌。”

说着不由分说,呼呼又是两掌向三人击出。

三人又各迎出一掌,这次他们是有备而发,竟将诸葛明震得向后退出五步。

五步追魂李鹰邻冷冷说道:“你若再无故动手,别怪我们三人联手对付你!”

诸葛明向先前放那神经的地上一指,说道:“你们看,那神经现在何处?”

三人一齐转头望去,果然不见了那神经的踪影。

诸葛明心知这三人不识自己的女儿,忙道:“神经被那姑娘抢走,快追。”

抢先奔出林外,扫目四寻,不见自己女儿,心知她没有这么快的身法,必是躲在附近,恐被三人搜出,故意向西一指,喝道:“那不是,追!”

刚想展开身法,蓦闻身旁一块巨石后有人以破锣似的嗓音叫道:“你们敢追,看我不把你们脑袋一个个拧下来!”

四人久经大敌,闻声未惊,互施眼色,分做两面向石后包抄过去。

到了石后,只见一个山农打扮的驼背老人正蹲在地上逗着四个黑甲虫,四人到他身边,他浑如未觉,只见他用手中一根草棍向一个黑甲虫背上轻轻一敲,自言自语道:“你们再追,我就把你们砸死!”

五步追魂李鹰邻转到他的身前,鹞眼一瞪,喝道:“老小子,真人眼内揉不进沙子,你别在这里装蒜!”

驼背老人似乎这才发觉有人来到,忙将头抬起,用手向耳朵连指,意思是说自己有耳疾,听不清楚。

虎面阎罗赵性残,一步向前,伸手将这老人提起,喝道:“老小子,站起来说话!”

驼背老人立起后,一声怪叫:“你敢欺人,我和你拼了!”

头一低,直向赵性残腹部撞去,赵性残不知对方深浅,不敢让他这一头撞上,身形一动,横移三尺,那老人一头撞空,向前踉跄了四五步,方始站稳。

诸葛明望着这个驼背老人,心中一动,暗中忖道:昨夜廉慕韩在他家中曾发现一个驼背老人,难道就是此人?但那老人昨夜已死,怎会又在此地出现。

他不言不动,站在一边,冷眼察看,复见这老人满面皱纹,双目无神,似是不会武功,生怕被这老人骗过,心想我何不诈他一诈,看他是否真是昨夜那个驼背老人。

想到此处,忙向赵性残说道:“赵兄,请勿动手,待我问他几句话。”

向前一步,对驼背老人含笑大声问道:“老丈,昨晚你不是在那高峰下的那座庄院中,今日为何在此?”

说话时用手向左方那座高峰连指。

这次那驼背老人听到了,双手连摇,面现恐怖之色,说道:“啊,那庄院是座著名的凶宅,我怎敢到那里去,你们可别去,要是去了,必死无疑。”

诸葛明又大声说道:“老丈世外高人,真人不露相,昨夜有人在那凶宅中看到你……”

话未说完,驼背老人怒叫道:“你敢骂人,老汉天生佝偻,比别人矮了一截,你偏说我是高人,又说我不是真人,难道我是个假人不成!”

诸葛明听他如此说法,越发认定他的装聋作傻,正想再问,赵性残在旁等得不耐,向诸葛明说道:“和这种人多啰嗦个什么,让我来问他。”

他向驼背老人大声喝道:“老小子,刚才那个红衣姑娘是你何人?她现在躲在何处?如不实说,别怪我要你的老命!”

驼背老人听他出言不善,大声叫道:“我就是不说,你别认为我们乡农可欺!”

李鹰邻在旁眼珠一转,上前一步,满面诡笑的说道:“老丈,我们这位朋友性格粗野,别和他一般见识……”

语音未落,冷不防一掌向驼背老人胸前将台穴按去,他虽未用真力,但如被他按上,却不死也得重伤。

那驼背老人似乎不知躲闪,一阵手足失措,恰将穴道让开,“砰”的一声,被震得飞向后跌了个元宝觔斗,就在此时,由他衣襟下落出一本薄书。

诸葛明等四人眼力奇佳,书才落地,他们就已看清书面上写的正是“无敌神经”四字。

四人忙各一跃上前,将那本神经四面围定,互相监视着,不再去注意那个驼背老人。

那老人似被刚才那一掌击怕,不敢再行发狠,由地上缓缓爬起,顾不得拾取神经,口中哼哼唧唧的向来路慢慢而去。

李鹰邻等四人相持片刻,那南海羽士夏侯元突然“呛当”一声,长剑出鞘,用剑向其他三人一指,说道:“你们打算怎么办?快说!”

李鹰邻冷冷说道:“这本经是在下一掌击出,当然应归在下所有。”

夏侯元冷笑道:“你如能胜得山人手中宝剑,这本经就归你所有。”

赵性残虬髯戟张,吼道:“你们俩算是什么东西,要打咱们就试试,俺还怕了你们不成!笑话!”

诸葛明见这神经由那驼背老人身上落下,唯恐女儿已遭人毒手,又怕神经被人夺走,心悬两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那三人也只是止於斗口,没有一个人真的动手,皆把利害分析得十分清楚,顿又变成僵持状态。

赵性残等得不耐,一声大吼,声如雷轰,双掌一翻,两股掌力分袭李鹰邻及夏侯元二人,一个虎扑,直向那本神经跃去。

诸葛明见他抢先发动,岂能容他将经夺走,一声冷笑,发出一股浑厚掌力,向赵性残迎面击去。

赵性残早就料到此着,双掌急迎,刚将诸葛明掌力阻住,呼呼两声,左右又有两股强劲掌力袭到。

他不敢怠慢,一式“直上云霄”跃起约三丈高,身材跃起,李鹰邻等两股掌力由他脚下急卷而过,但诸葛明却又向他击出一掌。

赵性残别看他性格急燥,功夫确有独到之处,空中一折一翻,又将诸葛明这第二掌让过,但脚落实地时,却已被逼回原地。

他怒火难消,哇呀呀一声大叫,喝道:“你们这是怎的,难道想在这里等待一辈子不成?”

诸葛明哈哈道:“我们四人势力相差无几,如若单打独斗,不过千招,难见胜负,如想以一敌三,谁也没有这高的功力,而这本经仅有一本,各位休想妄自独得,在下现在又想到一个四全之策……”

赵性残抢着问道:“你又有何妙策?快说!”

诸葛明继续说道:“听说这本经中记载着几种绝艺,而这些绝艺都可独立练成,咱们不如选出一人,把这本经书拆开,公平分配,每人均能分得几种绝艺,总比在此干耗着好些。”

三人一听,甚是有理,除此以外,再无良策。

赵性残急着叫道:“俺就选你,可是你得先到俺身边来。”

李鹰邻、夏侯元均同意选诸葛明作分配人,于是与诸葛明一齐向赵性残身边走近。

虽然如此,他们仍然各自警惕,彼此猜疑。

四人站拢后,赵性残突出右掌,往诸葛明身后一贴,夏侯元及李鹰邻则站在左右,全神监视着。

赵性残道:“快去取经,你可别乱打歪主意。”

诸葛明冷笑道:“你们竟这等的对在下不肯相信!”

赵性残嘿嘿笑道:“现在谁也不敢相信谁。”

于是三人拥贴着诸葛明向地上那本神经一步步走去,走至近前,诸葛明俯身将经拾起,这时四人全都屏着呼吸,气氛十分凝重。

诸葛明缓缓将神经封面打开,其他三人立即将颈项伸长,争着观看。

经上第一页仅寥寥数字,写道:“练此经者,每日食人中黄一斤,百日之后,其功自成,从此天下无敌。”

他又向后翻了几页,竟全是白纸,空无一字。

赵性残在身后忙着问道:“人中黄是何物?”

诸葛明将经向地下一摔,说道:“人中黄就是大粪,我们受人戏弄了。”

四人心中大怒,连忙抬目展望,那驼背老人正在不远的一个山坡上一瘸一瘸的慢慢地向东而去。

几声暴喝,四人一齐展开身形,向那驼背老人赶到。

四人身法甚速,瞬间已赶到驼背老人身后约十余丈处,驼背老人似已发觉身后有人追来,回头一看,惊叫一声,拔腿就跑。

别看他一瘸一瘸的跑得不快,但后面这四个武林奇人任凭用尽全身功力,就是追赶不上,始终保持着十余丈的距离。

一前四后,疾如风卷残云,又似轻烟掠地,霎时奔远。

五人离去不久,由另一块巨石后闪出一个红衣少女,正是那诸葛蕙,她将舌头吐了一下,也疾掠而起,遥遥向那五人尾随而去。

且说廉慕韩忍着一肚子气离开松林后,立即施出轻功,向正东一阵急奔,奔了一程,怒气渐消,将脚步放慢,缓缓向前行去。

正行间,忽听身旁风声甚劲,忙闪身一看,只见五个人疾掠而过,最前面一人,竟是昨夜在家中所见那个已死的驼背老人,心中甚是惊奇,急忙叫道:“老前辈,你没有死!”

那驼背老人回头向他呵呵一笑,身形未停,与后面四人电掣一般的向前奔去,身形越来越小,渐渐只见一片尘烟,不知奔向何处。

廉慕韩又走了一程,见路旁有一条小溪,溪水澄清,正好饮用。

走到溪旁,饮了两口水,又将手脸洗净,坐在溪旁地上,暗暗盘算今后行止。

正自低头沉思,忽觉颈后发痒,似有小虫正在爬行,他头也没抬,伸手向后颈拍去,“叭”的一声脆响,拍了个空。

却听身后有人噗嗤轻笑,转身一看,但见红影一闪,一人已转到他身前站定。

他忙由地上跃起,看清来人正是那诸葛蕙,由于厌恶她的父亲,连带着对她也印象欠佳,正想发作,诸葛蕙忽连连后退,满面惊诧之色,吃吃问道:“你……你是谁?”

廉慕韩听得一怔,诸葛蕙又“哦”的一声,娇笑道:“我明白了,你洗过脸了。”

原来这时的廉慕韩,虽仍穿着昨夜那身褴褛衣服,却已变成一个剑眉朗目,面如冠玉,略显憔悴的英俊少年。

她年方二八,天真未泯,对男女之事尚不知避讳,向着廉慕韩又是一阵凝视,拍手笑道:“廉大哥,你真美,将来如果再吃胖了,那就更俊了。”

廉慕韩被她说得俊面一红,讷讷不知如何回答。

诸葛蕙又笑道:“由昨夜遇上你,我就觉得你人很好,将来你到巫山我家去玩的时候,我可领你去捉猿猴,还可下山去义务帮助船家拉纤,哟荷的好玩极了。”

廉慕韩听她说的全是小孩语,不由将厌恶她的心理减去大半,向她问道:“那半本神经我已送给他们,姑娘赶来,尚有何事?”

诸葛蕙秀眉微皱,说道:“刚才树林中那几个人,全不是好人,不,可得把我父亲除去,我父亲可是个大好人。”

廉慕韩听得心中暗笑,想道:你父亲和那三人又有何区别,还不全是不顾道义的巧取豪夺之辈。

诸葛蕙闪电似的由怀中取出一物,往身后一藏,娇笑道:“你猜,我手中拿的何物?”

廉慕韩早看出她取出的正是那半本神经,不愿使她扫兴,故意说道:“这个,在下猜它不出。”

诸葛蕙将手中经向前一扬,十分高兴的笑道:“你想不到吧,这本经他们谁也没有争到手中,却被我弄来,特地赶来还你。”

在她心目中以为廉慕韩见到这本经一定惊喜不已,岂怎知恰恰相反,只听他冷冷答道:“这本经在下并不希罕,还是姑娘你留着吧。”

诸葛蕙见他如此,不禁兴致荡然,小嘴一撇,说道:“你不稀罕,我更不稀罕,给你!”

说着将神经向廉慕韩手中一塞,娇躯疾转,向另一方向驰去,同时娇呼声:“廉大哥,将来别忘了到巫山去找我。”

廉慕韩并未追赶,低头一看手中神经,丝毫无损,蓦地一阵幽香由经上传出,他闻了闻,想起这经是刚从诸葛蕙怀中取出,这香气自是由她身上遗留在经上的。

顺手将经书封面打开,下面是张目录,写的是:

第一绝艺 血魂爪

第二绝艺 绝户掌

第三绝艺 毒功

第四绝艺 追命指

第五绝艺 鬼影幻形

第六绝艺 幽灵步法

第七绝艺 夺魄魔音

第八绝艺 九幽阴功

一看这目录,就觉阴森森的头皮发麻,知道不是一部正派武功秘笈,这上半本经书中,只记载着前四种绝艺的练法。

又将目录打开,发现第一种绝艺的练法是:每日用三个活人练指,先将五指分别插入三人的头颅内,于三人尸体尚未僵冷时,将三人脑髓吸入腹中,再静坐练气,使这三人真力与己身合一。

看至此处,他霍的将经合上,昨夜家院之中那些骷髅白骨又在眼前浮现,这等伤天害理的绝艺,如何练得,也将为害武林。

当时就想将这半本经掷入溪中,又想道:这种古代传下来的奇书,不可就此毁在我的手中,理应交由一个武林正派前辈,当众毁去。

又想起那支“青鸳剑”,是由华山派掌门人身上取来,非己之物,不可据有,得把它送还华山派去。

主意拿定,就将那半本神经纳入怀中,用剑挑起包裹,取道甘陕向东,迳奔华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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