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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再回头是百年身

宇文珍珠的俏脸更红了。

其余群侠们,在白君玉的示意之下,于哄笑声中,一齐离去,只剩下岳天虹、宇文珍珠二人,都是一脸尴尬笑容,僵在那儿。

在进入谷口那个小周天六合大阵之前,李琬却向独孤长青低声说道:“无事忙大侠,请等一等。”

独孤长青停了下来,笑问道:“白夫人有何见教?”

李琬没作声,目送群侠们迸入阵中,又向箭远外的岳天虹、宇文珍珠二人瞟了一眼,才幽幽地一叹道:“长青,你这是何苦来。”

一语点破对方的身份,使得独孤长青乍闻之下,身躯一震,却是半晌没有作声。

李琬先行在一片岩石上坐了下来,道:“坐下来吧!咱们好好谈谈。”

独孤长青在她的对面坐下之后,才苦笑道:“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唔……”

“为甚么要揭穿?你一直装迷糊多好。”

“我也知道,揭穿你的身份之后,对你我双方都很尴尬,但我不能不说,因为,你是一个道地的局外人,我不忍心让你介入这一场杀劫之中……”

“这是我自愿的。”

“但你多给我一分好处,却使我内心之中,增多一分不安。”

“你要这么想法,那我就罪孽深重了。”独孤长青苦笑着。

“不!罪孽深重的是我。”她也苦笑着:“往例告诉我,我自己所受的教训也告诉我,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武林中的女人,如果她薄具几分姿色,就等于先天上带来了几分罪孽。”

“李琬,请原谅我直呼你的姓名,我要说,事实上,你是无辜的。”

“但事实上,我是祸水,不但连累白镇南死于非命,也使你和甘大年打了一辈子光棍。”

岳天虹、宇文珍珠二人缓步走了过来,李琬首先含笑说道:“你们先回去,我和你们独孤伯伯,还要好好地谈谈……”

岳天虹、宇文珍珠二人都微微一怔,嘴唇也牵动了一下,却没开口。

当然,他们之所以有这种情形,是由于李琬的一声“独孤伯伯”已等于公开了独孤长青的身份,却出于他们是晚辈的身份,不便开口。

目送两位年轻人进入阵中之后,独孤长青才苦笑道:“看情形,你们知道我的身份,已经很久了?”

“唔……只有你自己还蒙在鼓中。”

“……”他轻轻叹了一声。

“长青,听我的话,别再淌这塘浑水。”

“既然淌了进来,我不想半途退出……”

“我再说一遍,你这是何苦来!”

“没有理由,也没有原因,就像月亮旁边的孤星一样。”

“……”

“李琬,你为甚么不赶甘大年,而独想将我赶走呢?”

“不是赶你走,是不忍心让你冒险,至于甘大年,他是当事人之一……”

“不必说了,我这个人,你深深了解,我只将感情埋藏在心底,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是如此,如果我能逃过这一场劫数的话……”

“……”她长叹一声。

“一切都出于我的自愿,就像扑火的飞蛾一样,我不怨天,也不尤人。”

李琬苦笑道:“可是,你曾想到,我这个当事人,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呢?”

独孤长青苦笑了一下道:“这是我唯一感到抱歉的,如果由于我在这儿而使你内心感到不安,希望你能多多谅解。”

“长青,说实话,不太嫌生份了吗?”

“李隐商说得好:‘春蚕到死丝方尽,腊炬成灰泪始干”,我不敢说我自己是蜡炬,燃烧自己,照亮别人,但目前,你要赶我走,是不可能的。”

“够了!长长,如果当年你能有现在十分之一的勇气,表明你的心迹,唉!不提也罢!”李琬站了起来,苦笑了一下道:“走吧!”

“不赶我走了?”

“是的,但希望你善自珍重,好好照顾自己,莫使我加重心理上的负担。”

“谢谢你!李琬,我不但要好好照顾我自己,也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安全……”

第二天薄暮时分。

江州对岸,约莫十来里路的一片茂密的枣林前。

枣林本身占地总在百亩以上,官道由枣林旁通过,而官道旁边却是一道河流。

管道旁有人竖立了一根竹杆,高挑着一幅白底黑字的白布,斗大一个的右军狂草是:成红玉、淳于坤墓场。

这一幅奇特的白布,在迷蒙夜色中迎风飘扬招展,显得特别醒目。

四周一片寂静,也看不到一个人影儿,只有一位头戴斗笠的渔翁,独坐在距“招魂幡”似的白布旁二丈远处,静静地垂钓。

远处,传来一阵急骤的蹄声。

少顷,两骑快马疾驰而来,在距那幅白布五丈处停了下来,并同时发出一声冷哼。

两骑快马上,一个是天风牧场的总管车士元,另一个矮矮胖胖,蓄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人,是逍遥宫的三大供奉之一的武田大郎。

车士元独目环扫,然后,凝注那渔翁的背影,沉声喝道:“嗨!钓鱼的,转过身来!”

“有何见教?”

钓鱼的人转过身,并徐徐站了起来。

真妙,这位渔翁也是独目,而其独目中所显示的神光,比车士元更为精湛。

车士元独目中寒芒一闪,冷然问道:“你是甘大年?”

“不错,”甘大年揭去头上那低垂的斗笠,现出他那张满脸疤痕的脸,和寒芒闪闪的独目,道:“你们两个,是打先锋的?”

“废话!”车士元冷笑一声:“这幅白布,是你挂上的?”

“你这才是真正的废话……”

一旁的武田大郎却是一声不响,拔出鬼头刀,由马上飞身而起,向那根肩挑着“招魂幡”的竹杆砍去。

人影一闪,“呛”地一声,武田大郎的鬼头刀被甘大年的长剑架住。

武田大郎微微一怔,随即挥刀抢攻,并以生硬的中国话喝道:“老子将你祭刀……”

武田大郎是逍遥宫中三大供奉之一,又是红云老怪的传人,算得上是当代武林中,有数顶尖儿高手之一,比起另一位供奉马林斯基来,只强不差。

甘大年虽然是天道盟中的元老,最近这一个月以来,也曾在杜素文那边得到不少好处,但比起武田大郎来,却仍然差上一段距离。

方才那第一招,由于武田大郎的对象不过是一根竹杆,自然很轻易地被他以长剑架住,但目前这一正式交手,等于是以中驷对上驷,而武田大郎出手又是一点也不留情。

因此,武田大郎开始抢攻,甘大年立即被迫得连连后退。

武田大郎得理不饶人,节节进逼,也不过是三五招的工夫,已将甘大年逼入枣林中。

车士元连忙喝道:“武田供奉,莫忘了逢林莫入……”

武田大郎纵声大笑道:“区区一片枣林,算得了甚么……”

话声中,人已追入枣林。

林外的车士元,明明看到恶斗中的两人,是且战且走地进入枣林的,但一入枣林,就甚么也看不到了,也听不到一点儿声息,他连连叫了三声,也得不到一点儿的回音。

他,脸色一变之下,连忙拨转马头,朝来路上疾奔而去。

进入枣林中的武田大郎,一下子就失去了甘大年的踪影,而眼前景色,也随之大变。

本来,明明是一片枣林,也明明是夜幕已垂的黑夜,但他目前,却置身在一片无垠的沙漠中,四周见不到一草一木,更见不到一个人影。

极目所见,都是一片滚滚黄沙,混混沌沌地,也分辨不出是黑夜还是黄昏。

他是大行家,心知这是奇门阵法的幻景,却也不由得他暗暗心惊。

他深深吸入一口清气,让自己镇静下来,以拄地,闭目静立原地,以待后援。

少顷过后,只听他面前丈远处,发出一声娇笑道:“天虹,这洋鬼子倒是很沉得住气啊!”

语声娇甜悦耳,有如珠落玉盘,使得武田大郎心头一震地,连忙张开双目。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对世间少见的俊美男女,也就是岳天虹与宇文珍珠。

武田大郎算得上是艺高人胆大。尽管明知自己已被困于奇门阵法之中,却并不惊急,不但不惊急,反而色迷迷地邪笑道:“好一个标致的花姑娘……”

宇文珍珠俏脸一沉道:“闭嘴,报上名来!”

“大爷武田大郎,逍遥宫三大供奉之一……”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正想请教。”

“玉罗刹宇文珍珠……”

武田大郎脸色一变,道:“昨天晚上,杀死咱们少主的就是你?”

“不错。”

“你身边的这小子是谁?”

“岳天虹,是咱们白盟主的师兄,未婚夫,也是本姑娘的未婚夫。”

“久仰、久仰……”

“别废话!”插口的是李琬,她像是由地底下冒出来似的,携着红姑的手,出现在宇文珍珠身边,冷然接道:“拖时间,也没人能救得了你。”

“笑话!”武田大郎目光炯炯地凝注李琬,冷笑道:“你以为这小小阵法,能将我困住?”

“那你为何不闯闯看?”

“我不闯,我倒要看看,谁能奈何得了我。……你……你是谁?”

“我是谁与你不相干,”李琬扭头向宇文珍珠道:“上吧!珍珠,咱们要争取时间。”

宇文珍珠娇应道:“遵命……”

武田大郎忽有所忆地,“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

宇文珍珠一怔道:“你明白甚么?”

“她,就是武林第一美女李琬……”武田大郎像是脚底下装有滑轮似地,一晃就到了李琬身前。

他这一手,不但太快,也意外,意外得使近在咫尺的宇文珍珠也来不及拦截。

武田大郎显然是深知天道盟的实力,认为李琬不是他的对手,才想出其不意地,将李琬制住,好作为脱困的要挟。

但事实上,他进得快,退得可更快,而且还惊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就当他进逼李琬身前的刹那之间,只见李琬冷笑一声,右掌一扬,五缕指风,挟着破空锐啸,射向他胸前的五处要穴,饶是他反应快速,右胁下的衣衫,也被洞穿一孔。

李琬不会有这种功力,目前之所以有这种情形,是红姑在一旁以“隔体传功”术协助所致。这也就是说,李琬方才这一手,是合她与红姑两人的功力。

试想,那是何等威力,又怎不教不明内情的武田大郎,吓得冷汗直冒。

但他惊魂未定,却已被宇文珍珠一剑横扫过来,并清叱一声:“卑鄙无耻的东西!”

武田大郎一面挥剑相迎,一面冷笑道:“玉罗刹,你别臭骂,你的秽名,江湖上早已妇孺皆知……”(校对按:连载在此出现一个纰漏,前文武田大郎是用“刀”,此处开始是用“剑”,记之,不做修改。)

他的话固然刻薄,手上的招式,更是无比的凌厉。

由于连他们的少主刘源都死在对方手中,心知是一个极为厉害的对手,因而他一出手,就使出获自红云老怪的绝艺“灵蛇剑法”。

须知红云老祖虽然终于被当年的峨嵋杰出人物李英琼所制服,但其为当时黑道上第一魔头,以及是李英琼生平最强有力的对手,则是不争的事实。

由此一点,也不难想见他所传下来的剑法的玄妙。

而宇文珍珠所使的,不过是天风牧场的风雷剑法。尽管她由于功力突增,而使得风雷剑法的威力大异往昔,但比起武田大郎的灵蛇剑法来,却难免相形见绌。

因此,武田大郎开始抢攻,宇文珍珠立即被迫而连连后退。

这情形,自然使得宇文珍珠黛眉高挑,美目中煞芒连连闪动。

这,已表示她即将施展新练成的绝艺惊天三式了。

但红姑却突然扬声说道:“宇文姊姊,沉住气,让那厮将灵蛇剑法使完。”

宇文珍珠冰雪聪明,她心知红姑有过目不忘的天赋,目前之所以有此一言,就是要藉机窥探灵蛇剑法的全貌,以作为对付逍遥宫大宫主和二宫主之战时,能收知己知彼之效。

因而她立即强忍即将发动杀着的冲动,也娇应一声:“好的……”

灵蛇剑法虽然比风雷剑法高明,但宇文珍珠却以她那高过对方的内家真力弥补了自己的短处,尽管应付起来颇为吃力,却已能维持平局。

自己的看家本领不能取胜,武田大郎自然暗暗心惊。

但他毕竟是久经战阵的老江湖,又心知自己后援即将赶到,因此,不但外表上一点也看不出有甚么焦虑神色,而且还故意邪笑道:“黑寡妇果然名不虚传,婉转承迎,后劲十足……”

宇文珍珠可真沉得住气,对于对方的邪话,她居然听如未闻,只是脸含冷笑地应付对方的攻势。

武田大郎存心激怒对方,又接着邪笑道:“耐战力特强,玉罗刹,别打了,留点精力,咱们到床上去大战三千回合……”

他那套灵蛇剑法,一共是三十六招,当他的邪话说完时,剑法也刚好使完。只听李琬扬声说道:“珍珠,够了……”

宇文珍珠娇应一声:“阿姨,知道啦!”

紧接着,清叱一声:“狂徒纳命来!”

话声中,一道精虹有如匹练似地伸展。

武田大郎算得上是当代武林中的顶尖儿高手之一,而且,他心知对方是一个强敌,心理上也早有准备。

但饶是如此,当他目睹对方的剑势时,还是禁不住脸色为之大变,而连忙使出灵蛇剑法中的保命绝招“白蛇出洞”,以身剑合一之势,企图冲破对方剑炁的包围。

一阵震耳金铁交鸣之声过处,武田大郎长剑被震得脱手飞去,人头也随之滚落。但他那具本已腾拔而起的无头尸体,却仍然是鲜血狂喷地,冲出五丈多远,才“砰”地一声摔落地面。

这情形实在太恐怖了。

还是纯洁得像一张白纸的杜红姑,尽管目前的成就比起宇文珍珠来只强不差,但像目前这种恐怖的惨杀场面,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因此,当武田大郎那无头的尸体,仍在继续冲射时,杜红姑却禁不住双手掩脸,惊叫出声。

李琬连忙将她拥入怀中,低声说道:“别怕,红姑乖……”

武田大郎伏诛的片刻之前,车士元已偕同一个身裁魁伟的黄衫老者,重回到枣林边。

黄衫老者年约五旬出头,长得海口狮鼻,花白长髯垂胸,衬托上他那魁伟的身材,越发显得剽悍而又威猛。

同时,远处蹄声杂杳,显示有大队人马正疾奔而来。

车士元抬手向枣林一指道:“就是这儿……”

黄衫老者一言不发,就着马上端坐之势,扬手击出一记劈空掌。丈多远外,那株悬着“招魂幡”的碗口粗的竹杆,被击得“轰”地一声,拦腰折断。

枣林中传出一声冷笑:“好掌力!本姑娘有赏!”

闻声而不见人,但见一团黑忽忽的东西,由枣林中飞起,向黄衫老者疾射而来。

黄衫老者顺手一绰,手中抓住的却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也就是武田大郎的人头。

只见他脸色大变之下,须发猬立,双目中神光暴射,神态至为威猛地,甩掉手中人头,由马鞍上飞身而起,投射枣林之中。

黄衫老者一进入枣林,可使得车士元陷入进退两难之境。

也幸亏后继的大队人马适时赶来,他才哭丧着脸迎了上去。

这批随后赶来的人马,人数总在一百人以上。

为首的是逍遥宫剩余的五大弟子,三男二女。

王美玉一马当先,其余四人鱼贯相随。

随后是两乘密封的软轿,分别由四个劲装大汉抬着,健步如飞,速度并不比马匹逊色。

再以后则是男女老少俱全的,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

王美玉一见车士元策马迎了上来,不由勒马停缰,并扬手止住后随的大队,一面沉声问道:“车总管,朱供奉呢?”

车士元苦笑道:“朱供奉已进入枣林。”

“是否已有甚发现?”

“没有。”

“武田供奉有消息吗?”

“有,死了……”

“怎么死的?”王美玉的俏脸变得非常难看:“你又怎么能活着?”

“王姑娘,”车士元一脸苦笑:“在下陪同朱供奉回到这儿,武田供奉的人头也给扔了出来,所以,在下不知道详情。”

王美玉娇哼一声,转头向后面的两乘软轿恭声说道:“启禀二位师尊,咱们如何行动?”

第一乘软轿中传出一个清朗语声道:“且待为师亲自查察一番。”

轿帘一掀,飘落一位身着青色儒衫的文士,第二乘软轿中也飘落一位身着红衫的妇人。

青衫文士身裁欣长,修眉朗目,白净无须,外表看来,最多也不过是二十三四的年纪,算得上是人间罕见的美男子。

此人就是逍遥宫的二宫主,与柳如烟同称“不老双仙”,也就是庐山杜素文的负心人淳于坤。

红衣妇人就是丑而奇淫的大宫主成红玉。

成红玉的头发已经花白,看来至少也是五旬以上的人了,她那特厚的嘴唇,与粗而且黑的丑脸,都涂得红红的,衬托上那一身大红衣衫,更是红得有如猴子臀。

说实在的,杜素文也是丑女,但她有美的灵魂,和美的气质,外表虽丑,却能使人乐于跟她亲近。

但目前的成红玉却不同,她的丑,丑得令人憎恶,令人恶心。

这两个魔头,在他们五个徒弟与车士元的簇拥之下,缓步走向枣林边。

枣林中仍然跟先前一样,见不到一个人影,也听不到一丝声息,只是夜色加深了。

淳于坤向枣林端详了少倾,然后凝注那幅随着竹杆倒在地面的“招魂幡”,“咦”了一声道:“车总管,那是甚么?”

车士元躬身苦笑道:“回禀宫主,在下不……不敢说……”

这情形,自然是表示他们还不曾将那“招魂幡”上的字迹向两魔头禀报过。

淳于坤向王美玉说道:“玉儿,将那劳什子伸展开来。”

“是……”

娇应声中,王美玉俯身将那幅白布伸展开来,当她看到那“成红玉、淳于坤墓场”的字迹时,禁不住娇叱一声,随手一抖,那白布即碎成片片,像纷飞蝴蝶似地,随风飘落一旁的小河流中。

淳于坤脸色铁青,凝注枣林中,半晌没吭气。

还是成红玉首先打破沉寂,道:“二弟,看出蹊跷来了吗?”

“没有,”淳于坤苦笑了一下。

“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也不想想,武田大郎与朱无畏是何等身手……”

“他们的身手之高,我知道,也深深相信……”

“但他们进入枣林之后,一个惨死,一个声息毫无,这是甚么原因呢?”

“是呀!这是令人费解的事。”

“其实,说穿了也很简单,这枣林是一个奇门阵式。”

“但事实上,这是一座天然枣林……”

“天然枣林中,就不能动手脚吗?武侯的八阵图,还不过一些乱石堆而已……”

这真是一语提醒梦中人,使得淳于坤连连点首道:“对,对,我真迷糊得可以……”

成红玉冷笑道:“你并不迷糊,只是想那个甚么‘黑白双姬’,想得着迷了。”

淳于坤苦笑道:“大姊,请你饶过了我吧……”

“打!”

随着这一声娇叱,又一团黑忽忽的东西由枣林中飞出,却被车士元接住。

成红玉看都不看一下地问道:“是朱供奉的人头?”

“是的……”车士元连语声都有一点颤抖。

淳于坤脸色阴晴不定,目注枣林扬声喝问:“林中是何方高人?”

只听宇文珍珠的语声娇应道:“自然是你们的对头冤家。”

“你是谁?”

“玉罗刹宇文珍珠。”

“哦……杀我首徒和二位供奉的,就是你?”

“不错,但杀你那首席供奉朱无畏的,却另有其人,本姑娘不便掠人之美……”

“那是谁?”

“本盟盟主白君玉姑娘。”

“叫白君玉答话。”

“咱们白盟主就在这林中,只要你有胆,一进入枣林,就可见到她。”

“区区奇门阵式,吓不住本宫……”

淳于坤冷笑着扭头向成红玉道:“大姊,咱们闯!”

车士元连忙摇手喝道:“二宫主且慢!”

淳于坤一脸不愉快道:“为甚么?”

宇文珍珠的语声抢先说道:“淳于坤,六大弟子,死了一个老大,三大供奉也死了两个,自然应该慎重一点呀!”

“闭嘴!”淳于坤冷笑道:“玉罗刹,待会,我要将你消遣个淋漓尽致,然后再将你凌迟处死……”

宇文珍珠的语声娇笑道:“天才黑,别说梦话呀!”

淳于坤目注车士元问道:“有何高见?”

“不敢,”车士元讪笑道:“二宫主,看情形,他们是集中全力在这儿……”

“废话!”淳于坤由于自己的首徒和武田大郎都死在宇文珍珠的手中,而宇文珍珠又本来是天风牧场的少主,所以,车士元目前的不受欢迎和碰钉子,那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在天风牧场,车士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威人物,但目前,他却不得不逆来顺受,仍然陪着笑脸道:“是是……二宫主,在下拙见……”

“干脆一点!”

“是!二宫主,我想,咱们最好以飞鸽传书,通知宇文场主……”

“通知他干吗?”

“集合咱们两部门的力量,一举歼灭他们……”

淳于坤接连第三次截断对方的话:“你太抬举他们了!”

“不!”成红玉沉声接道:“二弟,车总管的话,颇有见地。”

淳于坤苦笑道:“大姊也赞成先通知宇文场主?”

“至少,我们该将三妹和马林斯基二人调回来,以增强咱们的实力。”

“大姊平常豪气干云,今宵怎么反而婆婆妈妈起来?”

成红玉正容说道:“此之谓之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你要明白,敌人是有备而来,以逸待劳,所以,我们宁可将他们的实力估高一点儿。”

淳于坤也正容说道:“大姊,有一点,我要提醒你,凭咱们的实力,不与天风牧场联手,照样的可以称霸中原武林!”

“二弟,别跟我横扯,我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你要明白,武田大郎和朱无畏之死,并非武功不如人,而是吃亏在这奇门阵法……”

“他们也懂得奇门阵法。”

“懂得,却不精。”

“那么,咱们首徒之死,又证明一些甚么呢?”

“……”淳于坤苦笑了一下,没接腔。

“那证明敌人中,的确是有身怀奇技的人。”

“这一点,我承认。”

“那么,咱们接受车总管的建议。”成红玉扭头向车士元道:“车总管,这儿距江州还有多远?”

车士元道:“回大宫主,除了隔着一条大江之外,陆地约莫是十一里。”

“如果现在以飞鸽传书通知他们,半个时辰之内,能否赶到?”

“由于要过江,可要半个时辰以上的时间。”

“好,请立即通知贵场场主,也转知咱们三宫主和马林供奉,要他们尽速赶来。”

“是……”

车士元恭应着,匆匆走向后面的大队中。

淳于坤苦笑道:“咱们就这么耗着?”

“唔……”

“大姊,我要先进枣林去瞧瞧。”

“你……连半个时辰都不能等?”

“大姊,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如果连敌人的一个小小奇门阵式都不敢进去,咱们还侈谈甚么武林霸业。”

成红玉轻叹一声道:“二弟,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沉不住气。”

枣林中传出一个无比娇甜的语声道:“这叫作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成红玉,淳于坤,难道你们没看到枣林外的招魂幡……”

淳于坤抢先笑道:“看到了,你的孝心,的确可嘉!”

“时辰已到,那就快点进来吧!”

“你是谁?”

“天道盟盟主白君玉……”

“好!老夫正要找你……”

淳于坤郎笑着,长身而起,投射枣林之中。

成红玉一蹙眉峰,向她的五个徙弟交代了几句之后,也立即跟踪射入枣林。

淳于坤一入枣林,所见的幻景,却与武田大郎入阵时所见的完全不同。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座繁花似锦的花园。丽日当空,惠风和畅,令人心旷神怡。

更使他心猿意马的,是丈远外的两位美人,和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

如非是他定力特强,心知是奇门阵式的幻景,几乎当场就把持不住了。

当然,景是幻景,但人物却是真的。

两位大美人就是李琬、白君玉母女俩。那人见人爱的小姑娘,就是淳于坤的亲生女儿杜红姑。

李琬之美,固然是毋庸赘述,而经过一个月的艰苦煎熬,业已脱胎换骨的白君玉,也更美、更艳了。不但比以前更美、更艳,也变成熟了。

而更令人诧异的是:她的美目中所流露的,是一片柔柔的光辉,一点没有一般武林高手的那种奕奕神光。

很显然,她已进入了英华内敛,返朴归真之境了。

有如刘阮入天台的淳于坤,强定心神之后,才向对方注目问道:“谁是白君玉?”

“我,”白君玉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旁边的一位是谁?”

“我娘。”

“就是武林第一大美人李琬?”

“不错。”

经过片刻的缓冲之后,淳于坤那轻狂故态复萌,仰首一阵呵呵狂笑道:“好啊!真是见面更胜闻名……”

白君玉却淡淡笑着问道:“你就是逍遥宫的二宫主淳于坤?”

淳于坤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只要二位大美人能跟我长相厮守,以往的一切,都可以一笔勾销……”

李琬却乘机向红姑说道:“红姑,记着,这个人就是淳于坤。”

红姑娇笑道:“我已记下了,他是个大坏蛋……”

淳于坤忍不住笑问道:“这小丫头是甚么人?”

李琬冷然接道:“与你不相干!”

白君玉低声说道:“娘,成红玉已入阵了,宇文姊姊可能须要人帮忙……”

李琬截口接道:“好,我马上带红姑赶到那边去……”

她是说走就走,一下子就失去她们的踪影,就像是“借土遁”遁走似地。

淳于坤脸色一变,轻轻“咦”了一声。

白君玉娇笑道:“淳于坤你自诩是大行家,应该看得出这是甚么阵式?”

淳于坤冷笑道:“区区小周天六合大阵,难不住我……”

白君玉道:“那你何妨闯闯看?”

“我会闯的……”

淳于坤不但不迷糊,而且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

目前,尽管他外表上色迷迷的,在跟对方胡扯,但心中却在默察阵式的方位。

因此,他的话声一出,人也跟着长身而起,斜飞三丈之外。而且接连三个起落,朝着他心中所预估的“生门”方向飞纵。

按说,他接连三四个起落之后,即使不到达“生门”方位,至少也该在十丈之外,眼前的幻景也该有点变化才对。

但事实上,他是白费劲了,经过三四个起落之后,他又回到原来的位置,而白君玉也依然脸含微笑地,俏立在他面前丈远之外。

这情形,不由他不暗感心惊,而脸色为之一变。

“别白费劲了,”白君玉淡淡地笑道:“不错,这是小周天六合大阵,但它是经过改进后的小周天六合大阵,懂了吗?”

淳于坤冷笑:“即使经过改进,也未必能困得住我,退一步说,即使你能将我困住,又能奈我何!”

“你认为你的武功已是天下无敌?”

“至少,你没法胜过我。”

“我能不能胜过你,且等待会事实证明,现在,咱们谈点别的。”

“我倒想不起来,咱们之间,还有甚么别的可谈。”

“有,比方说,方才那位红衣小姑娘。”

“哦……”淳于坤既不能闯出去,也就索性泡上。因为,借谈话拖延时间,以待后援,对他是利多弊少:“那小丫头有甚么好谈的?”

“方才,你不是想知道她是谁吗?”

“唔……”

“我娘说她与你不相干是假的,其实,她是与你大有关系的一个人。”

“啊……”

“她就是你亲生的女儿……”

淳于坤有如被雷殛似地,身躯一震,精目中神光暴射地问道:“此话可真?”

白君玉漫应道:“你说呢?”

白君玉也在动心机了。

她自己明白,对方是具有数十年修为的绝顶高手,而她却是靠福缘巧合而速成的人,尽管杜素文说她的功力已足以胜过对方,但事到临头,她自己却有点不放心。

因此,她必须藉对话说明对方对杜素文负心的往事,使对方在内疚神明,心神不属的状态下,才发动攻击,以使自己有获胜的绝对把握。

淳于坤沉声说道:“丫头,别卖关子!”

白君玉俏脸一沉道:“丫头二字,也是你能叫的?”

“如果你就是杜素文的徒弟,我叫你一声丫头,乃是理所当然。”

“不错,如按一般世俗礼教,我该尊你一声师公,可惜你不配。”

“你……你果真是杜素文的徒弟?”

“不错。”

“宇文珍珠也是她的徒弟?”

“不是……”

“那她的武功是……”

“你毋须过问。”

碰了一连串的钉子,淳于坤不但不发火,反而仰首喃喃自语着:“想不到她当时会怀了身孕……”

白君玉冷然说道:“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呢!”

“还有些甚么?”

“第一,红姑的武功,比起我来,只强不差……”

“红姑,红姑是谁?”

“她就是我恩师的女儿杜红姑。”

“她……她跟她母亲姓杜?”

“废话!”

“好!”淳于坤苦笑了一下接着说:“第二呢?”

“第二,本姑娘奉恩师之命,叫你自绝以谢……”

“如果我不自绝呢?”

“那就只好由本姑娘代师效劳,取你的狗命……”

“别作梦了!丫头,叫红姑来,我有话跟她说。”

“我为甚么要叫她来,你再想想,方才,我为甚么要我娘将她带走?”

“她……她不知道她自己的身世?”

“不错,我恩师不让红姑知道她有这么一个丧心病狂的父亲。”

淳于坤冷笑一声:“你不叫,难道我自己不会叫……”

接着,他扬声叫道:“红姑……红姑……”

淳于坤的中气是何等充沛。

按说,他这扬声一叫,不但周围半里之内都听得到,而在这群峰环绕之中,更该有回声传来才对。

但事实上,他接连叫了三声之后,不但没听到红姑的应声,也听不到一丝丝群峰的回声。

这情形,自然使得他大惑不解地,为之剑眉紧蹙而低声自语着:“奇怪?”

“没甚么奇怪的,”白君玉娇笑道:“这个改进后的小周天六合大阵,夺天地造化之妙用,除非是主持阵式的人让你的语声传出去,否则,即使红姑近在咫尺,任凭你叫破喉咙,她也听不到。”

淳于坤是大行家,心知对方所言,都是实情,何况,眼前的事实,也证明白君玉所言并非虚语。

因此,淳于坤不得不向白君玉妥协了:“丫头,咱们打个商量怎么样?”

“说说看,”白君玉漫应道:“但我实在想不起来,咱们之间,还有甚么好商量的。”

“有,我要求你叫杜素文来,让我跟她面谈一切。”

“很抱歉!她老人家不在这儿。”

“她不是在暗中主持阵式吗?”

“主持阵式的是家慈。”

“真的?”

“我没有理由要骗你。”

“那么,这儿由谁作主?”

“恩师和家慈,都授权我全权处理。”

“那么,我只好跟你说了。”

“我在听着。”

“丫头,为了我的女儿,我愿意低头。”

“唔……说下去。”

“请你将女儿还给我,我不再跟你们为敌。”

“你说得好一厢情愿!”白君玉冷笑道:“如果将红姑交给你,我如何向恩师交代……”

“用不着甚么交代,红姑本来就是我的女儿……”

“你的女儿,哼!你自己想想看,你曾经尽过一丝丝做父亲的责任吗?”

“……”淳于坤轻叹一声,没接腔。

“你再想想,当年,你是在怎样的情况之下,离开我恩师的?”

“……”淳于坤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却仍然没吭气。

“像你这种人面兽心的东西,要你自绝是不可能的。”白君玉似乎越说越生气,“呛”地一声,已亮出“和合神剑”,戟指淳于坤冷然叱道:“亮兵刃,我给你一个公平一搏的机会。”(和合神剑于前文中已说明过,本是双剑,必须双剑合用,才能发挥更大的威力,目前,另一枝已交与岳天虹。)

淳于坤双眉一扬道:“别以为我是怕了你!”

白君玉道:“我不要你怕我,却要你接受应得的惩罚!”

“放肆!当代武林中,谁能惩罚得我的呢?”

一声清越龙吟,淳于坤也亮出了一枝宝剑,他那枝宝剑,通体银白,寒气侵肌,显然不比白君玉手中的和合神剑逊色。

白君玉美目中异彩一闪,禁不住脱口赞道:“好剑!”

“你的也不错,”淳于坤屈指轻弹剑叶,于又一次清越龙吟声中,禁不住苦笑道:“十年不曾动过兵刃,想不到会被迫跟一个后生晚辈交手……”

白君玉冷然截口道:“别臭美了,看剑……”

她是话出招随,一剑横扫过去。使的是最普通的一招“横扫千军”,而且,人却俏立原处,未曾挪动分毫。

他们彼此之间,相距在一丈以上,既然白君玉的身形未曾移动,按理,这一剑,是怎么也达不到距离的。

但事实上却是大谬不然。

随着白君玉那长剑一挥之势,只见一道青虹,有如匹练似地,向着淳于坤横扫而来,不但够得上距离,而且还绰绰有余呢!

当然,这并非是白君玉的宝剑突然増长了,而是她那超绝的内家真力所逼聚成的剑气,也就是一般人所通称的剑炁。

淳于坤疾退丈外,双目神光暴射,笑道:“好啊!值得老夫放手一搏……”

话声中,白君玉挥剑欺身,一剑快似一剑,也一剑狠似一剑地,展开一连串攻击。

淳于坤一直避过了五招之后,才开始挥剑反击。

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恶斗。

双方都不以剑招,而以精湛的内家真力所逼聚的剑气互较雄长。

也因为如此,他们双方的距离,有时远达三四丈以上,最近的距离也在丈五左右。

同时,由于双方的剑都没机会接触,听不到一般恶斗时所发出的金铁交鸣之声。

所能听到的,只有双方脚步快速移动时,所发出的“沙沙”声,和剑气破空的“嘶嘶”声。

能看到的,是一青一白两道剑气,矢矫如游龙似地,在追逐着、纠缠着。

严格说来,这不算斗剑,而是驭剑术的较量。不过,这只能算是初入门槛的驭剑术。

可惜的是:这么精彩而又别开生面的恶斗,却没有旁人欣赏。

不过,即使有旁人欣赏,也不容易看出甚么端倪来。

因为,所能看到的,只是两道游龙似的剑光,在快速地纵横交织着,可看不到人影。

双方恶斗了顿饭工夫之后,只听白君玉发出一声清叱:“撒手!”

“呛”地一声,一道白虹向十多丈外疾射而去。

不可一世,以武林第一人自居的淳于坤,已是两手空空,呆若木鸡地,站在当场,右肩上有一道剑伤,殷红的鲜血,正透衫而出。

白君玉手横宝剑,歉笑道:“我本来不想伤你的,但这枝宝剑出必见血……”

“嘻……这宝剑很不错啊……”

说话的是红姑,她和李琬二人,就像是由地底下冒出来似地,突然出现在他们身旁,红姑手中还捧着淳于坤被震飞的宝剑,当她看到淳于坤居然还活着时,不由讶问道:“咦!白姊姊,你怎么不杀死那个大坏蛋……”

本来是垂头丧气,有如斗败的公鸡的淳于坤,一见到红姑,不由目光一亮,道:“红……”

但他仅仅叫了一个“红”字,就被白君玉凌空一指,给打断了。

好在淳于坤的那一声“红……”是当红姑正在说话之间发出,未为红姑所察觉。

白君玉暗中吁了一口气,才徐徐地说道:“红姑,有时候,我们也该给坏人一个自新的机会。”

“可是,娘说过,要你一定杀了这个大坏蛋的。”

“恩师面前,我自己去解释,你现在年纪太轻,还不懂得这些。”

“我想,你说的定有道理,现在,我已经有点懂了。”

“懂了就好,红姑乖!”

“白姊姊,你已有了宝剑,这枝宝剑送给我好吗?”

“我本来就想送给你作纪念的。”

“白姊姊,你真好。”

白君玉却向李琬问道:“娘,宇文姊姊那边情况如何?”

李琬含笑说道:“他跟成红玉还是不分胜负,那边有朱姥姥等人在掠阵,我不放心你这边,所以才赶到这儿来。”

白君玉向乃母使了一个眼色,道:“娘,这儿已没事了,你还是带红姑去那边坐镇吧!”

“好!”李琬含笑说道:“玉儿,你得尽速处理,宇文仁老贼,可能就要赶来了。”

“我知道……”

白君玉娇应声中,蓦然发觉淳于坤已解下剑鞘,向红姑连连挥舞着。而且,双目中都是热泪盈眶。

原来淳于坤已于宝剑被震脱手时,同时被白君玉点破“气海”大穴而废了一身武功。

此刻,他已形同常人。

方才,白君玉为了怕他说明红姑的身世而点了他的哑穴,虽然不能说话,但全身行动都是自由的。

他面对自己的骨肉,不但不能相认,连话都不能说一句,自然是一个非常难堪的局面,因此,他才连眼泪也急了出来。

白君玉自然明白他挥舞着剑鞘的用意,也有意促成他略尽作父亲的心意。因而向红姑说道:“红姑,去将剑鞘接过来。”

红姑缓步走向乃父身前,接过剑鞘,脆声说道:“谢谢你……别哭啦!我白姊姊又不杀你……”

红姑叫淳于坤别哭,但淳于坤的眼泪,却像断线珍珠似地,滚滚而落。

此情此景,使得一旁的李琬母女俩,禁不住鼻端一酸,热泪夺眶而出,为了怕红姑看出破绽,连忙双双别转头去。

只听红姑脆声说道:“这个人,好奇怪……”

白君玉沉声说道:“娘,你们快走吧!”

李琬飞快地拭去自己的眼泪,苦笑了一下,道:“红姑,咱们走!”

李琬、红姑二人离去之后,白君玉才解开淳于坤的哑穴,并轻叹一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这片刻之间,淳于坤似乎苍老了三十岁以上。

只见他眼泪婆娑地,凝注着红姑消失的方向,口中喃喃自语着:“红姑,爹对不起你……”

白君玉再度轻叹道:“是的,你对不起红姑,更对不起我恩师。”

“是的,我实在对不起她们母女,”淳于坤凄凉地一笑道:“白姑娘,方才,你为甚么不一剑杀了我?”

‘我不杀你不但对我没有好处,而且,还可能会受到恩师的惩罚,但为了红姑,也就不能计较这些了。”

“为了红姑?你不杀我,是为了红姑?”

“不错。”

“此话怎讲?”

“这,可分两方面来说,由于你的丧心病狂,恩师恨透了你,必须杀你才甘心,但她老人家自己不屑动手,又不便叫红姑杀死自己的父亲,所以,才特别调教我出来,完成她老人家的心愿……”

“但事实上,你却违背了她的心愿。”

“是的,但我有我的理由,我不能当着红姑的面,杀死她的父亲。”

“……”淳于坤深长地叹了一声。

“至于另一方面,木有本,水有源,目前,红姑年纪小,不懂世故,等她长大之后,总有一天会明白自己的身世,试想,当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这么一块料,并于此时此地被我所杀死时,不但不会谅解,也可能不会谅解她的母亲,所以,我才决定,情愿接受恩师的惩罚,留你一命,让你们父女,将来有团聚的一天。”

“白姑娘,你用心良苦,虽然留我一命,使我终身负疚忏悔,但我还是衷诚的感谢你。”

“感谢倒可不必,但愿你从今之后,洗心革面,重新作人,不再倚仗心中所学,危害江湖,就行了。”

“请放心,我已心如止水,今后余生中的唯一希望,是能听到红姑叫我一声爹。”

“这是没问题的,但得等红姑长大之后,因为,目前她年纪太小,承受不起这种精神上的严重打击。”

“我知道,我能等……”

忽然,一声幽幽长叹,划空传来。

接着,一丝低微、却很清晰的语声说道:“君玉,眼前的事,你处理得很好,为师不但不会罚你,回来之后,还有特别奖赏。”

白君玉正容说道:“多谢师傅。”

淳于坤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道:“是素文?”

白君玉点点头道:“是的。”

淳于坤苦笑道:“白姑娘,你骗了我,方才,你说她没来的……”

“我没骗你,事实上,她老人家还在庐山……”

“还在庐山?”

“不错。”

“那她怎会看到这儿的一切,并将语声传到这儿来?”

“那是她老人家的身外化身,也就是道家所称的‘元婴’……”

“元婴?她已修到了元婴出窍的境界?”

“是的,事实上,她老人家已是半仙之体了。”

淳于坤轻叹一声道:“上苍对她的补偿,总算是很优厚了。”

“这叫作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白君玉正容说道:“淳于前辈,本盟的另一强敌快要到了,我先派人护送你去一个安全地方……”

一声“淳于前辈”,使得淳于坤受宠若惊地,连连点首道:“好的,好的……”

白君主沉喝一声:“来人!”

一阵娇应,四个劲装女剑士飞泻当场。一齐向白君玉躬身说道:“盟主有何吩咐?”

白君玉沉声说道:“你们四个,立即护送淳于前辈去我事先安排的地方。”

“是!”

“抄小路,越快越好。”

“遵命。”

目送四个女剑士扶持着淳于坤离去之后,白君玉才如释重负似地,长吁了一声。

她,略一沉吟,正待举步离去时,眼前人影晃动,以李琬为首的一批娘子军,又折了回来。

李琬仍然是携着红姑的小手,后面却随着宇文珍珠和四个女剑士,其中一个女剑士的手中,还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由于宇文珍珠已赶了过来,不用瞧,那颗人头必然是成红玉的。

白君玉迎了上去,笑道:“宇文姊姊,恭喜你又建一次奇功……”

宇文珍珠截口苦笑道:“盟主,我不敢掠人之美,这一大功是红姑妹妹的。”

红姑连忙娇笑道:“不!白姊姊,那丑八怪是宇文姊姊杀的。”

“这倒是稀奇呀!”白君玉娇笑道:“以前,我只听说过有互相争功的,如今,二位都互相将功劳推给对方,这是怎么回事呢?”

白君玉的目光移向乃母,她后面这句话,也等于是向乃母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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