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却说,胡三先生等一行人,自大殿走出,下了峭壁。
血雷宫中人,早已备了大船,将众人送了出去,顺风而下,驶出了五六十里,才在一处渡口,送客人上了岸。
一路之上,这近两百名髙手,简直就如同丧家之犬一样,一点办法也搜有。直到上了岸,大船已然远去,各人才围住了十来个武功既高,名望又大的髙手,纷纷议论,只听得龙眠上人道:“各位千万别存饶幸之想,我早年曾听得人讲起过,苗疆三花娘子所授,数百种毒蛊之中,就以无名蛊发作后,最是惨痛,那金蜂飞行快绝,鬼母云飞娘所言,绝非虚言!”
有人道:“那便怎样?莫非我们真是听她的命令,去攻打金虎堡?”
龙眠上人长叹一声,道:“除非能有人,将鬼母云飞娘身边,蓄养金蜂的那一个毒辣树根偷来,投进四面密封的铁笼之中,再以烈火焚烧,将根内金蜂,全皆烧死,不然,绝无第二个办法!”
龙眠上人在说话的时候,神情严肃,听的人,也全神贯注,可是,北斗书生立时道:“上人,你在开什么玩笑,谁去下手?”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一起苦笑了起来,龙眠上人又道:“北斗,你莫为我是在说笑,有一个人,足可以下手做这件事,救我们所有人。”
龙眠上人这样说法,各人都不禁耸然动容。须知道龙眠上人武功平常,在武林中的地位,却如此之髙,自然有他过人的长处,从不打半句诳语,便是他为人的长处之一,此际人人都觉得有了希望,一起望着龙眠上人,龙眼上人道:“这人就是云莲姑娘!”
各人还只当龙眠上人会说出~个惊天动地的高手名字来,一听他说的是云莲,不禁尽皆啼笑皆非,有不少人,想起从此之后,受制于人,竟号啕痛哭起来,龙眠上人忙道:“各位,鬼母云飞娘自然会严密防范,不让人将金蜂偷走,然而她千防万防,必然不会防自己的女儿,难道我的话说错了吗?”胡三先生道:“是啊,她千防万防,不会昉她的女儿,然而,她的女儿,又怎会向着外人,反去害她的母亲,还是别提了吧!”
龙眠上人,道:“胡三,女生外向,眼前只有一个人,可以说服云莲做这件事!”
各人又七嘴八舌问道:“什么人?”
龙眠上人道:“自然是飞龙庄的少庄主谢英杰。”
这句话一出口,众人尽皆驮然,虽然人人心头,都觉得龙眠上人的话希望实是渺茫到了极点,但是,一线希望,总比完全没有希望好!而且,大家都知道,云莲和谢英杰是在金虎堡中见过面的,事后,鬼母云飞娘能叫人将谢英杰硬带了来自然是云莲确然已钟情谢英杰之故!
可是,各人立时又想起,谢英杰已被龙门帮帮主带走,龙门帮又是出了名的神秘,帮主是谁,无人得知,连龙门帮的总坛,在什么地方,也无人知道,这件事,又如何下手?各人都是垂头丧气,胡三先生叹了一声,道:“现在,我们除了遵照鬼母云飞娘的吩咐,到金虎堡附近集结之外,别无它法,我们人多,也不能在一起上路,只得各自赶程,龙眠上人,不作虚语,各位在路上,不论有什么事,千万别耽搁,除非拼着一死,自行了断,不然,还是别惹麻烦上身的好!”
胡三先生一生之中,话说得如此之恳切,只怕也还是头一遭。武林髙手,过的虽然是刀头上舐血的日子,但是要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毕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一时间,众人皆无言语,三五成群,仍然各照着自己相识,和来的时候一样,走了开去,胡三先生和北斗书生,最后起步,两人也惟有相视苦笑!
豪雨之后,又经烈日,离金虎堡不远处的大河渡头,那一条官道上,有的泥土龟裂,有的地方,重又尘土飞扬,在烈日之下,看来像是蒙上了一重厚厚黄雾。
这个渡口,正是当日谢英杰化名钟大白,从金虎堡中逃出来,又化为一个年轻农民,逃过了金虎堡中天地双杀手,大河三条柱追踪之处。
自从那一天起,这个渡头,便已荒芜了下来,早先撑着船的祖孙三人,所住的那间茅屋,屋内屋外,也全长满了野草,没有人来往,那条通向渡头的官道,看来也格外的荒凉。
这时候,正是烈日蒸空,热得令人气也喘不过来的正午,混浊的河面上,远远地看到,有一艘小船,在湍急的河水之中,直向岸撑来。
撑船的人,身形髙大,用黑布包着头,船上有两匹雪也似白的骏马,船头之上,坐着一个一身轻纱,戴着纱帽的女子,虽然看不淸脸面,却是身形窈窕,想来是个绝色女子。
不一会儿,船已渐渐近岸,撑船的那人,是个熟手,在船离岸,还有两三丈时,手臂挥去,一只铁锚,连着绳索,直飞了过来,“叭”的一声响,铁锚陷进了地中,那人拉着绳子,船在湍流之中,迅速靠岸上,坐在船头的那女子站了起来,推了推头上的纱帽,容颜艳丽,却正是血雷宫主鬼母云飞娘的女儿云莲。
那撑船的人,浓眉大眼,竟也是一个女子,就是女霹雳,船靠了岸,云莲首先跃上岸来,女霹雳紧抿着嘴,似乎正有心事,拉着两匹马,也上了岸。云莲翻身上了马,道:“这里离金虎堡有多远?”
女霹雳道:“不过三十多里,那一批人,只怕就在前面不远处。”
云莲骑在马上,回头望着河水滔滔的大河,道:“那么,龙门帮又在什么地方?”
女霹雳苦笑着,摇了摇头,云莲道:“你是大河三条柱之一,龙门帮也在大河上下活动,你真的不知道龙门帮总坛在何处?”
女霹雳雏抿着嘴,摇着头,云莲“哼”的一声,道:“你别胡思乱想了!”女霖庚像是蹩了一肚子的怨气,无处发泄一样,陡地大声道:“我不是胡思乱想,你只不过和他在金虎堡中见了两面,我却是被他抱着,在河水中一起逃命,我自然比你还想念他!”
云莲瞪着女霹雳,冷冷地道:“你再说这样的话,我便永远不要见你!”女霹雳口唇掀动,可是欲语又止,也翻身上马,抖动缍绳,云莲立时跟了上去,两骑在路上,扬起老髙的尘土,向前驰去。
那条道上,冷静得出奇,除了她们两人,扬起老髙的尘土之外,并不见有其他的人马,云莲策马驰在前面,女霹雳跟在后面,道路两旁,疏疏落落,有些树木,那些树木之旁,看来也绝不像是有人可以隐藏着,是以云莲也根本未曾向旁望,她的马在驰过几株树时,并无什么异样,紧接着,便是和她相隔丈许的女霹雳驰了过来,女霹雳满怀心事,更不曾向两旁张看,可是,就在她驰过那几株树之际,其中有一株“树”,忽然向前,倾了一倾,紧接着,晶光一闪,女霹雳只觉得一股劲风,带着一件事物,向她的头上,直罩了下来。
刹那之间,她连那是什么东西也未曾看清,便自觉得血腥味直攻鼻内,紧接着,颈上一紧,整个人已被提了起来。
女霹雳也不是弱者,可是这一切变故,来得实在太快,当她的身子被提起来之际,她还可以听得自己的坐骑,在向前驰出的蹄声,可是紧接着,她只觉得胸前一凉,几乎连挣扎也未曾挣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而那株突然向前倾下来的“树”,这时也重新挺直,只见“树身”半裂,那径不过尺许的树干,原来是空心的,那么狭窄的地方,竟藏着一个人,那人又高又瘦,若不是他这时那双手正在挥舞,看来简直就是一段枯木,决不像是一个人。
只见他左手抓着一个铁环,铁环上系着一根软索,软索的一端是一个子精光闪闪钢罩,将女霹雳的头全罩在里面,钢罩的边绿上,血在汩汩流出来,而他的右手,也握着一条软索,软索正扑了起来,自女霹雳的胸口,拉出了一柄尖刃来。
女霹雳的身子,这时才压在地上,那人再一抖左手,钢罩也已扬起,自钢罩之中,洒下了一阵血雨,落在路上,迅速为尘土所掩遮。
看女霹雳时,颈际有一道极深的割痕,血就自那伤痕中汩汩地向外流着,她颈上、脸部都受了重创,分明是早已死了,而她死得如此之突然,显然也极不甘心,是以双眼睁得老大。那人也不再理会已死了的女霹雳,只是抬头,向前望去。
那人下手极快,女霹雳死得快,连声都未曾出,就自马上跌下来,快要落地之际,那人又抖了抖手,令得尸身在快要着地之际,又向上起了一起,是以落在路面之上,并没有什么声音发出来,当那人抬头看去之际,云莲已然驰出了二三十丈,还在策骑飞驰,显然未曾发现她的同伴,已遭了毒手。
而女霹雳的那匹马,也跟在后面,向前驰着,那人双臂连挥,手中的软索,在半空中打着圈儿,转眼之间,便已将一罩一刃,收了回来,在腰际,身形展动,向前便掠了开去。
那人的去势快绝,在向前掠出之际,卷起了一股劲风,路面上的沙尘,随着他的脚打转,转眼之间,便已追到了跟在后面的那匹马,一纵身,便上了马背。
他上了马背之后,伸手拍着马,那马的去势,陡然加快,渐渐地追上了云莲。
云莲想是因为刚才的几句话,心中还在气恼,是以明明听得身后蹄声渐近,因为想不到女霹雳已死,马上已换了一个人,是以连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