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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尘沙蔽天

玄征禅师和沈嗣两人,互望了一眼。他们不明白杨华的心意,便只将杨华当成了怪人,沈嗣“哼”地一声,身形已然逸出了丈许。

玄征禅师究竟厚道些,临行尚道:“杨檀樾多自保重!”

杨华只是扬起了头,不理睬他,玄征禅师叹了一口气,追上了沈嗣,两人迳回峨嵋而去!

杨华眼看着两人走远了,才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身子,勉强向旁移动了几步,靠在一块大石之上,勉力调匀真气。

就在石旁,靠了一夜,他仗着内功精纯,总算略为恢复了一些精力。

第二天早上,晨光微曦的时候,他只见一个人由远而近,飞掠而至,等到他清楚地可以看到那人的时候,他精神不禁为之一振!

那人正是袁晶晶!

杨华忙叫道:“袁姑娘!袁姑娘!”

袁晶晶昨晚,一和袁燕飞分离之后,才驰出了半里许,便听得了周文渊的尖啸之声,自身后传了过来,她明知若是再向前走,自己的轻功,和周文渊相较,相去甚远,一定难免被他追上!

因此,袁晶晶险中求生,立即屏住了气息,就匿在道旁的一个小石洞中。

她在小石洞中,眼看周文渊向前掠去,也看到袁燕飞跟在后面。

她也看到周文渊和袁燕飞两人,在天明之后,回到武当山去。

直到两人跑远了,她才敢从那个小石洞中,走了出来,向前逃命,听得有人叫她,起初不禁为之一怔,但是她立即听出,那是杨华的声音,心中高兴之极,足尖一点,一连三个起伏,已然来到了杨华的身边,开口便道:“杨大哥,我得到了!””

杨华倒给她弄得莫名其妙,道:“袁姑娘,你得到了什么?”

袁晶晶四面一看,目光又回到了杨华的身上,直到那时,她才发觉杨华身受重伤,吃惊道:“杨大哥,你怎么啦?”

杨华淡然一笑,道:“我肩头上中了周文渊一刀,别的没有什么。”

袁晶晶向他看了一会,道:“不,杨大哥,你还中了许多枚小针!”

杨华“哈哈”一笑,道:“被昆吾金刀,砍了一刀尚是不算什么,那几枚小针,当然更是不值得提起了!”

袁晶晶来到了杨华的身边,眼中十分情深,道:“杨大哥,只怕针上有毒!”

杨华笑道:“针上若是有毒,已然过了一夜,我还会不死么?”

袁晶晶侧头想了一想,觉得杨华所说切极是有理,也就心中放心了些,笑道:“杨大哥,我们又见面了,只怕周文渊,迟早要死在我们两人手中!”

杨华一听得杨晶晶如此说法,正合自己心意,精神为之一振,道:“袁姑娘,你可是决定,与我一起,共上东西昆仑——”

袁燕飞“格格”一笑,道:“不是。”

杨华叹了一口气,道:“除了设法去觅得那一部‘天下武汇’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可以使我们武功,高过周文渊?”

袁晶晶道:“当然有的,杨大哥,你难道忘了那人临死的遗言?”

杨华苦笑了一下,道:“袁姑娘,你——”

袁晶晶忙道:“杨大哥,你不要说我是在胡思乱想,我已经得到它了!”

杨华想起她一和自己见面,讲的便是这句话,忍不住又问道:“你究竟得了什么?”

袁晶晶满面得色,一字一顿地道:“阿修罢秘魔大法!”

杨华听了之后,不由得猛地一怔,道:“袁姑娘,当真?”

袁晶晶笑道:“杨大哥,我骗你作甚,我们两人——”讲到此处,她不由自主,俏脸略略红了一下,续道:“我们找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练上五六年,至多练上十年,还怕大仇不报么?”

杨华摇头道:“只怕未必,上官如龙生前,也练练阿修罗秘魔妙法,何以反而死在周文渊的手下?可见也用处也不很大。”

袁晶晶笑道:“杨大哥,你这便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上官如龙生前,因为有两处中了周文渊的毒药暗器,他要以内力去逼住剧毒,不敢全力使秘魔大法中的厉害功夫!”

袁晶晶只当自己将话讲明白了之后,杨华便一定肯听从自己的话了。

怎知杨华仍然是摇了摇头,道:“袁姑娘,我不学秘魔大法!”

袁晶晶睁了大了眼睛,奇道:“为什么?”

杨华道:“非但我不学,袁姑娘,我也劝你不要去学它,将它烧了吧,这类邪派功夫,一学了之后,魔由心生,人便不克自制,就算变成了武功绝顶,也是心邪意毒的人!”

袁晶晶听了,不禁大不以为然,道:“杨大哥,你这话,我早已听过了,但是我却不信!”杨华叹了一口气,道:“信不信由你,你一定要学,我又焉能勉强?”袁晶晶望了他半晌,道:“杨大哥,如此说来,你是一定要去寻那天下武汇的了?”

杨华点头道:“不错,我只要得到其中的一部份武功,便足以铲除元凶了!”

袁晶晶叹了一口气,道:“杨大哥,好端端的近路,你不走,倒要绕弯子走远路,当真是蠢莫可及!”杨华只是淡然一笑,并不分辩。

袁晶晶对着他,实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本来,袁晶晶可以就此离他而去,自顾自地去练那“阿修罗秘魔妙法。”

但是,袁晶晶却又舍不得就此和他分离!

想了一想,便道:“杨大哥,反正我们两人,都只是为了和周文渊作对,咱们不管如何,你去练你的功夫,我练我的秘魔大法,好不?”

杨华道:“眼下谁也说服不了谁,当然只好用这个办法了!”

袁晶晶红了红脸,欲言又止者再,方道:“杨大哥,既然如此,我们仍然可以在一起,我们一起上东昆仑去如何?”

杨华定定地望了她一会,他焉有看不出袁晶晶心意的道理?

但是,杨华却没有法子,接受袁晶晶的柔情蜜意。因为,他爱的是袁燕飞。

然而,袁燕飞却已然是周深的妻子了!

他感到心头一阵绞痛,低下头去,叹了一口气,道:“袁姑娘,你若是不怕烦恼,我们确可以同路而行!”

袁晶晶也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当然听得他口中“烦恼”两字,所指的含意!

当下暗咬银牙,低声道:“我不怕。”

杨华“哈哈”一笑,道:“既然这样,那我们便上路吧!”

两人肩并肩地,便向西北而去,一路上,袁晶晶悉心照料着杨华的伤势。

半个月之后,杨华的肩头上,结下了一个又大又长的疤,他伤已然痊愈了。

他所中的那六七枚细针,当时便被玄征禅师,拍了出来,在那半个月中,似乎也是毫无异状。袁晶晶和杨华两人,也曾经讨论过几次,觉得周文渊所使的暗器,居然没有毒,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是,在事实上,杨华又的确没有任何中毒的现象!

因此,两人在讨论过几次之后,也就将事情搁下不提,一心赶路。

半个月后,他们已然来到了玉门关的附近,那一日中午,他们骑着马,在风尘滚滚之中,奔出了玉门关!一出了玉门关,便是西域地界了!

唐诗说;“春风不度玉门关”。

一出了关外,风沙阵阵,一片一望无际的黄色沙尘,向前绵亘不绝。

风吹得袁晶晶的一段秀发,飘拂不已,吹得杨华的衣袂,瓢动得“簌簌”有声。

两人各自加了几鞭,两匹马并辔向前,泼剌剌地奔了出去。

那一天,直到天色傍晚,夕阳将尘沙染得血也似红,他们还没有投宿的意思。

眼看天色,慢慢地黑下来了,两人仍是在策骑向前飞驰。

袁晶晶一面向前策马飞奔,一面心中在暗忖,如果就这样,和杨华两个人,一直向前奔去,奔到一个人踪不到的地方,才停下来,什么父母血仇,江湖动乱,全都不去管它,从此脱离武林,再也不争强斗胜,那有多好?

可是,她却又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不要说自己放不下母亲的大仇,杨华要消灭五逆门的雄心,有谁扑灭得了?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夜风吹上来,有一点寒意,袁晶晶突然感到了十分孤独。她想回头,和杨华交谈几句,可是一回头间,杨华却并不在身边!

袁晶晶的心中,不由得猛地一怔。

因为杨华在这一整天,都是和她并辔而驰的,如今何以不在旁边了?

她赶紧勒住了马?回头看去。

只是暮色之中,约在一里开外,杨华连人带马,在尘沙之中,僵立不动。

杨华高大的身形,在暮色中看来,显得十分英俊挺拔,更能撩动一个少女的遐思。袁晶晶呆了一呆,不知道杨华为什么突然勒马不行,大声叫道:“杨大哥!你作什么?”

她的叫声,在暮色四合的荒野之中,激起了一阵空洞的回音。

但是杨华却仍然是一动也不动地骑在马上,并不回答。

袁晶晶心中大是起疑,一拉马缰,向回路驰了过去,片刻之间,她已然来到了杨华的身边,道:“杨大哥,你还在!——”

她讲到此处,才抬头向杨华望去。

一望之下,她不禁猛地一震,在马背上摇晃了一下,几乎跌了了下来!

她向杨华望去的时候,杨华也正在望着她。

这本来没有什么奇怪,杨华看起人来,不论对方是什么人,目光一直是那样地坦率,那样地毫无保留的。

但是,袁晶晶却看到了杨华的眼中,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凶焰!

那种凶焰,是这样的强烈,令得袁晶晶在刹那之间,几乎产生了一个错觉,骑在马上的,并不是杨华,而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

杨华不但在双眼之中,射出了凶焰,而且,他面部的神情,也狞厉到了极点!

袁晶晶对于杨华的为人,实是再熟悉也没有了,此刻,杨华的面上,竟会出现这样的神情,那更是她万想不到的事!

她震了一震之后,又道:“杨———”

这一次,她只说出了一个字,杨华突然发出了一声怪吼,身自马上,飞越而起,十指如钩,和身向她扑了过来!

袁晶晶的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一个措手不及间,连避都无处去避!

百忙之中,她只得身形向侧一斜,就势身子一转,躲到了马腹之下。

身子一到马腹之下,左足立即在马腹上一点,离地尺许,向外平平射出了丈许!

她才一向外射出,只听得“砰砰”两声,夹着那马的一声惨嘶,袁晶晶在百忙中回头一看,只见杨华双掌,正压在马鞍之上,显然已将那马,生生打死!袁晶晶心中惊骇,实是无以复加,一连几滚,向外又滚出了四五丈,才一跃而起。

这时候,天色已然越来越黑了,而且,风势渐渐强劲,卷起阵阵风沙,更是显得昏暗,她只见杨华在四五丈开外,连声怒吼,身子乱转,显然因为未能找到她,而正自心中狂怒!

袁晶晶实在不明白究竟是因为什么,杨华会突然间判若两人!

她想出声叫唤,但是她又怕一出声,杨华便又会向她攻到!

杨华的武功,本来就在她之上,光看刚才的那一扑,若不是袁晶晶见机,先避入马腹之下,只怕便不容易躲过去!

因此袁晶晶暂时不敢出声,只见杨华转了两转,突然之间,身形一矮,一掌向他自己的坐骑,疾拍了出去,袁晶晶虽然离他有五六丈远近,而且其时,风势也颇是动疾,可是袁晶晶还是听到了那一掌的掌力,发出了“轰”地一声。

可知那一掌,杨华实是用了十成力道,是他毕生功力所聚!

那一匹骑,是他和袁晶晶在黄河附近的一个镇上买的,虽然说不上是千里神驹,但是却也是一匹上佳的骏马。

袁晶晶更想不透,杨华为什么好端端地,要和那匹马过不去!

只见杨华一掌拍出,那匹马长嘶一声,一连滚出了七八丈,四腿略一伸动,便自死去!

杨华呼喝之声不绝,飞也似地赶到了两丛灌木旁边,又是呼呼两掌,将那两丛灌木,拍得连根拔起,而杨华像是意犹未足,一掌又一掌地,向地上击去,掌力尽皆是浑厚已极!

一开始的几掌,击得地上的积沙,窜起老高的沙柱来,后来,掌力所到之处,竟出现了一个小坑!

袁晶晶在一旁见了这等情形,不禁手足无措。因为,杨华的一掌,全都是用了十成十的功力击出的,而他的掌击对象,却又是本来就没有生命的地面,这样下去,他一身内力,何难消耗殆尽?

而学武之士,谁又不知道内力消耗殆尽之后,从此便会一身功力尽失,成为废人?

袁晶晶又看了一会,已然看出,杨华的掌力,在渐渐变弱。

她实在忍不住,失声叫道:“杨大哥,你究竟是怎么啦?”

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浓黑,星月无光,狂风呼号,沙尘滚滚,她几乎已然不能辨出杨华的身形来,可是她一叫甫毕,突然觉出,眼前已然倏地多了一个人,那人像是突然之际,从黑暗之中,冒出来的一样,待她看清,那人正是杨华时,杨华的一掌,已然对准她的头顶,疾拍而下!

那一掌,不但来得突兀之极,而且,来得无声无息,待到袁晶晶发觉,杨华的掌心,离她的头顶,已然只不过尺许!

而且,杨华所发的掌力,也将她全身罩住,令得她难以还手!

也就在此际,越来越是强劲,已成狂风的大风,呼号怪啸,突然卷起了一柱沙柱,向两人的存身之处,直撞了过来!

刹那之间,一切全变得漆也似黑!

在玉门关外的沙尘之中,是星月无光,一团浓黑,但是,在峨嵋山,独秀峰上,峨嵋僧俗两门共同议事的大厅之中,却是灯烛辉煌,如同白昼!

玄征禅师和沈嗣两人,已然回到了峨嵋,这正是他们回到了峨嵋山的当天晚上,一音大师在傍晚时分,三度传钟,召集了峨嵋僧俗两门,一百余人,共同在大厅之上商议对付五逆门之法。

在大厅的正中,一只蒲团之上,一音大师,盘腿而坐,白髯飘拂,双目似开非开,似闭非闭,神仪莹朗,确是得道高僧。

而在他两旁,玄征、沈嗣两人,一左一右,垂手侍立。两人是他的嫡传弟子。玄征之旁,五十余位僧人,年纪有长有幼,全是峨嵋僧门的高手。其中有几个,辈份与一音大师相若,但是却未攻佛理,武功反倒在玄征禅师之下。

在沈嗣的旁边,则是三四十条,满面英气的汉子,全是峨嵋俗派中人。

这百余人,便是在武林之中,声名煊赫,目前唯一足以和五逆门抗衡的正派了!

那时,刚好是玄征禅师,将他和沈嗣两人,下山探听到的一切,报告完毕,大厅之中,甚是寂静,隔了一会,才听得一音大师道:“善哉!玄征,照你看来,他们可会上山来生事么?”

玄征禅师抬起头来,他实也不能确定周文渊是否会上山来寻事,因此想征求一下沉嗣的意见,可是他一抬起头来,和沈嗣打了一个照面,却不由得猛地吓了一跳,失声道:“师弟,——”

原来,当他向沈嗣望去之际,沈嗣也正好望着他。可是,沈嗣的面色,狞厉到了极点,而且,眼中竟然凶光闪耀!

玄征禅师素知师弟的为人,虽然不免气量窄小,但是却是正人君子,绝无理由,面上会现出这样骇人的脸色来的!

因此,他便不免失声叫唤,而他叫唤之声未毕,沈嗣突然身形展动,已然向他,直扑了过来,扑到一半,便已然一招“六丁开山”,掌缘如锋,向玄征禅师,猛地击出!

云中雁沈嗣这一行动,其突如其来之处,实在是出于任何一人的意表之外,一时之间,大厅中人尽皆为之一呆!

而沈嗣轻功身法,本就了得,一扑即到,眼看玄征禅师在一呆之际,已然要被他一掌击中,但是,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剥那间,只听得一音大师突然喝道:“住手!”

一音大师的这一声断竭,声音听来并不高,而且还十分柔和。

但就是在那样柔和的声音之中,却又带着极其钜大,令人不可抗拒的威严!

喝声甫出,沈嗣便是一呆。

可是,沈嗣在一呆之后,却并没有住手,那一掌“六丁开山”,仍然是向玄征禅师出手,击了出去,玄征禅师得到了那一瞬之机,身形一侧,已然避了开去,骇然叫道:“师弟,你疯了么?”

沈嗣却是一声不出,一击不中,双掌一错,第二招“劳燕分飞”,又将拍出。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音大师,也已然从蒲团之上,站了起来。

一音大师的行动,看来像是极为缓慢从容,但是实则上,却极是快疾,一站起来之后,手臂一沉,衣袖扬起,袖角在沈嗣的腰带,轻轻拂过,佛门雄浑无比的大力,趁机发出。

沈嗣的那一招“劳燕分飞”,只发到一半,腰际的“带脉穴”,便已然被一音大师的内力封住,立即僵立不动。

只见他沉肩坐马,涵胸拔背,那一招,将发未发,确是气势雄浑,已具一流高手气概!玄征禅师一见师传出手,将之定住,忙道:“恩师,师弟突然如此,定有原因!”

他们师兄弟两人,亲如手足,玄征禅师是怕一音大师,不问皀白,便问沈嗣之罪,因此趋紧说上一句,一音大师面色严肃,道:“自然有原因,他是中了奇毒!”玄征吃了一惊,道:“中了奇毒!”

一音大师点了点头,道:“不错,你们在与周文渊动手之际,他是不是曾中了周文渊的什么暗器?可还记得?”

玄征禅师猛地想了起来,“啊”地一声,道:“是了!”

一音大师忙问道:“中的是什么暗器?”

玄征禅师道:“周文渊在突然被武当山上所发的信号,召上山之际,一退之间,又突然转身,发出了三蓬细针!弟子将针,全都挡了开去,师弟中了一枚,那位杨檀樾,却中七枚之多,那针当时便经取出,事后也安然无意!”

一音大师叹了一口气,道:“安然无意?如今不是毒发了?”

玄征禅师,和僧俗两门,百余人心中尽皆骇然,暗忖那是什么毒药,在当时一点感觉也没有,但是,却在半个多月以后,突然毒发,令得中毒的人,像是发了狂一样!

玄征禅师呆了一呆,忙道:“师尊,那是什么毒药,可能救么?”

一音大师细细地看了沈嗣几眼,只见沈嗣凶神恶煞也似,正向他瞪着眼睛,看他的情形,分明是心智已迷,已成颠狂!

一音大师也不由得微微地叹了一口气,道:“天下毒药,何止千百?如今,我也无法知道他所中的,究竟是什么毒!”“

玄征褝师不由得急道:“师傅,那末——”

一音大师不等他讲完,便微微一笑,道:“玄征,急又何用?”

玄征禅师心中猛地一动,心知自己情急之下,已然忘了出家人应有的修养,心中不禁大是惭愧,连忙答应了一声,退开一步。

一音大师道:“看来若是找不到周文渊,只怕毒便难除,如今唯一的办法,是由我助他,将毒逼至一处,再作打算,他中毒之后,既呈狂态,毒气也必然在心脉之间!”

玄征禅师唯唯以应,只见一音大师,衣袖倏地扬处,袖角一拂。

那一拂之下,已然将沈嗣的穴道拂开,沈嗣怪吼一声,那一招刚才发到一半,便被一音大师制住的“劳燕分飞”,又待发出!

可是一音大师,既然已经亲自出手,哪里还容得沈嗣出招?

只见沈嗣手掌,才向前一探,一音大师红润已极手心,便已然电也似疾,贴到了沈嗣的背心的“灵台穴”上,沈嗣身子转了几转,但是却始终摆脱不了一音大师的控制。

只见沈嗣的面色,开始是怒到了极点,但是片刻之间,却由愤怒,而变成了痛苦,额上的汗珠,如雨般向下滴来。

大厅上众人,俱都屏气静息以观。又过了不一会,沈嗣的面色,又渐渐地转为平和,现出了愕然之色。也就在此际,一音大师沉声喝道:“嗣儿!”沈嗣应声答道:“弟子在!”

众人听得沈嗣已能出声,才松了一口气,一音大师道:“刚才你所为何事可知道?”

沈嗣道:“弟子只觉得刚才眼前一阵发黑,实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一音大师叹了一口气,道:“好歹毒的毒药!你中了周文渊的毒药暗器,毒发之后,心脉受制,人便神智昏迷,所作所为,自己全然不知,直到力尽,方始身亡!”

沈嗣听说,又吓出了一身冷汗,一音大师道:“如今,我已以内力,将毒由心脉逼出,但是,却无法排出体外,你且再连真气,先将毒逼至肋下再说!”沈嗣依言而为,小半个时辰之后,只见他周身热气蒸腾,显是一身功力,尽皆运上。

一音大师将手一松,道:“你在未曾将毒去尽之前,绝不能与人动手!”

玄征禅师连忙躬身道:“师传,弟子愿与师弟去取解药!”

一音大师面色庄肃,正沉吟间,突然听得一阵脚步声,传了进来。

只见三个俗门弟子,神色惶张,闯了进来,道:“报告掌门,五逆,大批人马,已然将到峨嵋山了!”大厅中百余人,立时全皆站了起来,群情汹涌,一音大师缓缓地一摆手,道:“他们离此多远?”

那三人齐声道:“弟子一发现他们之后,立时连夜快马赶到,看情形,他们第一拨人马,明日一早,便可到达!”

一音大师“嗯”地一声,道:“第一拨人马是那些人?”

那三人道:“为首一人,乃是一个天竺僧人,尚有两人,似是阴寒岛主!”

这时候,大厅上的僧俗两门人物,神色俱皆紧张之极,连玄征禅师也没有例外。只有一音大师,面色仍是那样地淡和。

因为,伍逆门第一拨高手,虽然只有三个人,只是这三人,已然不易应付!

一音大师沉默了一会,道:“先将到独秀峰来的两条山路,落下大闸,封了起来!”

立时有应管此职司的人,答应了一声,走了出去,一音大师又吩咐道:“上独秀峰的那一段绳梯,在本门弟子,齐集峰上之后,也立时收起!各人心中,不必惊惶失措!”

玄征禅师道:“师傅——”

一音大师一笑,道:“你也不必去求解药了,敌人已然上山来了。”

玄征禅师道:“师傅,五逆门所来的人物,个个俱是身怀绝技,只怕虽然有大闸,又取去了绳梯,但总是拦他们不住!”

一音大师淡然一笑,道:“等他们到了这个大厅之时,难道不能一拼么?”

玄征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答应了一声,心中却感到,峨嵋派数百年基业,已然在岌岌动摇,眼看难以保存了!

一音大师分派完毕,突然听得大厅之外,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之声!

那阵笑声,一传了过来,大厅中人,个个齐皆为之一怔!心想难道片刻之间,敌人便已然赶到了么?只听得守门弟子,呼叱之声,但是一音大师却神情平和,道:“让贵客进来!”

一言甫毕,只听得一个声若洪钟的声音道:“要阻也阻我不住!”

随着语声,只见一人,大踏步地,向大厅之内,走了进来。

那人肋下,还挟着两个人,进了大厅,才将两人一放,那两人正是峨嵋派中,俗门的弟子,众人心中,不禁大是愕然,不知来人,是友是敌。

定睛看去,只见那人,身材不高,顶门光秃,满面皆是皱纹,也不知道他的年纪,已然有多大,背上斜斜地插着一柄黑漆漆的斧头。

那一柄斧头的样子,极是怪异,像是已经缺了一大半那样。

在斧头旁边,还背着一顶斗笠,一身短装,足登草鞋。乍一看来,十足是山野之间的一个樵夫。只见他进入大厅之后,四面一看,突然长叹一声,道:“一音,峨嵋派人才凋零,你掌门难辞其咎!”

一音大师并不回答,只是叹了一口气。

众人听得他一开口,口气如此之大,更是猜不透他的来历。

只听得他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道:“想一甲子之前,峨嵋前七堂后七堂,左七堂右七堂,之上二十八位堂主,只怕已然是可睥睨武林了!”

那人所讲的这些名称,在大厅中的峨嵋派中人,倒有一大半不明白。

只有年在五十以上的,方始知道什么叫前七堂后七堂,也不禁齐声一叹!

那人又大声道:“大敌当前,只是叹气,也不是办法,一音,你究竟有何打算?”

一音大师道:“洪施主既然来到,尚用作什么打算?”欲知五逆门此次大举侵犯峨嵋,一音大师等人如何应付?杨华身中奇毒,是否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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